小说下载尽在【本小说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本站页面简洁,无眩杂广告。更多最新全本优秀小说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或直接百度搜索:书本网】【夭桃仙仙】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1 1、第 1 章(捉虫) ...   “亲爱的小姨,你居然放我鸽子……”何天莲拿着电话,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好,我可以理解,但我很难接受这个现实……你让我点了一堆东西,现在告诉我你不来了……你知不知道要一个人吃这么大一桌是件很惨的事情啊……”   何天莲和小姨的关系一向很好,难得周五的晚上约好一起吃饭,结果尊敬的小姨就因为在半路碰到“多年不见的友人”,就决定把可怜的外甥女晾在一边了!   凡事都有先来后到的好不好。   何天莲郁闷垂头叹气:“那现在怎么办?外婆说过,浪费食物是要遭天谴的……”   虽然明知道小姨肯定不会过来了,可何天莲还是试图做最后的努力,不得已把早已经上天做神仙的外婆都搬出来了。   电话那边小姨思考了一下,做出了一个英明的决定:“啊,我想到了!你现在在银石对吧?上次我介绍给你相亲的那个小伙子的公司就在银石旁边啊,你……”   “不是吧我的姨,人家对我根本就没那个意思的样子,你现在是准备让我打电话给人家临时约出来吃饭?”这样很丢脸好不好?   “哎呀,知道你女孩子家脸皮薄,嗯,小姨懂的。交给我来办好了,你稍安勿躁,再等一会儿,真的真的,就一会儿。”   何天莲很想抓狂了:“拜托不要,你不能仗着跟人家妈妈是朋友,就一再逼迫人家啊。之前他几次约我吃饭看电影就已经是一脸的被逼无奈,坐立不安,一看就知道是迫不得已了。我也会尴尬好不好?”搞得她像是上赶着非要贴上人家一样。   “哪有,那孩子从小就那样儿,只是有他爸妈的不良示范在前,所以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情。我跟你说,那孩子倔着呢,他要是真不愿意做的事儿,谁都逼不了他!他之后肯约你吃饭看电影,那也是对你有好感的意思,听小姨的没错,小姨可不会害你……”   你不会害我,你只会害死我。   何天莲无奈的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再惆怅的看看桌上那一大堆食物和那口沸腾的锅,犹豫不决间只能拿着手机漫无目的地一遍遍刷新微薄。   “欢迎光临。”餐厅门口的迎宾小姐整整齐齐的高喊。   纠结中的何天莲无意间抬头一看,吓得赶紧埋下头,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个英文格式的实心句号。   进来的那一群人大体上并不熟悉,但要命的是其中有一个是她最不想见的人——她的大学同寝!   其实当年在学校的时候两人关系挺好的,只是大四那一年,何天莲通过这姑娘结识了自己的初恋夏明远。   本来这也没什么,可坏就坏在何天莲最后跟夏明远分手了,而分手的原因还多多少少和这姑娘有点关联。   这姑娘是个责任感极强的热心肠,从那以后但凡两人遇见,都是上来就先问何天莲有没有谈恋爱,在得到从不例外的否定答案之后免不了又是一顿长吁短叹,悔不当初。她总是觉得,如果当年她不说那些话,何天莲和夏明远就不会分手;如果不是因为初恋的失败,何天莲也不会孤苦伶仃这么几年。   虽然这个逻辑在何天莲看来根本就是天外飞仙的神逻辑。   奈何这姑娘毕业后没有选择回老家,而是留在了本地工作。这个城市说大也大,可是三不五时的总能碰上,这让何天莲想把初恋这一页彻底翻过去的心愿始终无法实现。   事实上情何以堪的何天莲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在回避她,可还是逃不脱“人参和醋不相逢”的悲惨命运。   想到同寝姑娘三年如一日的苦情戏,何天莲打了个冷战,有备无患的用手机发了一条微博:   ——谁现在在银石附近?男的,活的,急!   艰难的熬过五分钟之后,她大喜过望的发现有一条新的回复:   ——我在“柒月”。   何天莲果断的拨通回复者的电话,埋头压低嗓音说:“一哥救命!”   那一把天然属性的甜嗓让她的呼救显得一点都不急迫。   “什么情况?”   “一哥,我此刻正在你两层楼的下方承受现实给我的迎头一击,你不能见死不救,”何天莲郁闷的小声宣布,“遇到我那个大学同寝了。”   “呵,你也真够衰的。得,谁叫你一哥我就是仗义的化身呢,等着,一小时以后到。”   亲近的几个朋友对何天莲那段初恋都略有耳闻,对这位同寝姑娘的事迹也是倒背如流,所以不用太多解释就能理解何天莲此刻的处境。   “开什么玩笑,一小时已经足够我死得很难看了……”何天莲绝望了,“你我就隔着两层楼,其实十分钟已经够你跑个来回了……”   狭路相逢再所难免——因为她坐的这桌是通往洗手间的必经之路啊!   “十分钟?!那也太仓促了,完全不够我铺垫到问人姑娘电话号码这个情节!”   “得,那你一个小时以后带着姑娘的电话号码来向我的遗体告别吧……”何天莲心寒的留下遗言,沮丧的挂掉电话。   溜,还是不溜?这是个不必选择的命题。可惜有句俗话叫“天不遂人愿”。   何天莲正要抬手招呼服务生过来结账,那个要命的同寝姑娘果然向洗手间的方向走了过来,然后,就是惊喜的表情——   “何天莲,你也在这儿啊?!”   “对啊,好巧。”何天莲尴尬的笑笑。   又来了又来了又来了——   “你……一个人来吃饭吗?”同寝姑娘脸上浮起混合了同情和自责的忧伤。   求你了,我没事,真没事!   为求一劳永逸,何天莲心一横,笑容僵硬的硬伤她的视线:“没,在等男朋友过来。”   这下你安心了吧?从此就相逢一笑,勿惦勿念吧。   那姑娘欣慰的笑开了,饶有兴致的在她对面空位上坐下:“真的?!那我可一定得看看。你们怎么认识的?”   “就……家里介绍的相亲。”何天莲头皮发麻。   果然一个谎言说出口就要用一百个来圆啊。   “噢,相亲好哇,知根知底的,而且是你家人介绍的,那肯定也是门当户对了。”同寝姑娘的真是打心眼儿里为她高兴。   何氏百货集团是本地数一数二的百货业大拿,加上何天莲的祖父在解放前就已经是举国闻名的“百货大王”,积富三代的何家在掌上明珠的相亲问题上肯定不会含糊,再说了,“何”这个姓氏本身就已经是道一般人连边都摸不上的门槛,何家会让女儿去相亲的对象自然不可能是凡夫俗子。   而且何天莲人也很好的,就夏明远那个白痴非说人家是心机重的大小姐,神经病一个。   姑娘很高兴何天莲能从初恋的阴影中走出来,忍不住雀跃的追问:“他是做什么的,长得帅不帅?”   何天莲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把话接下去了,她森森的觉得自己撒这样一个谎来求解脱是个非常愚蠢的行为,现在骑虎难下,已经可以预见真相败露的时刻她被囧死在当场的结局。   “怎么了?”同寝姑娘看着她奇怪的表情,关切的询问。   “不是,其实吧……”何天莲觉得自己脑子快打结了。   横竖都是囧死,就坦白吧。   正在何天莲做好把“面子”扔在地上踩两脚的准备时,身旁响起一道带着救世主光芒的低沉男声:“抱歉,等很久了吧?”   何天莲抬头一看,心里感激的宽面条泪——   罗煜城你真是天使!全世界你最帅!   “你来啦,”何天莲殷切的站了起来挨到他身边,眉开眼笑的为两人介绍:“这位是我大学室友,刚好碰到,就在这儿陪我等你。”   正要介绍罗煜城,那姑娘却有如粉丝见着偶像,惊喜的尖叫:“罗煜城?!”   天哪!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何天莲的男朋友绝对不可能是凡夫俗子嘛!   罗煜城哎!高级男装成衣品牌“H.E”的执行长哎!本地商圈炙手可热的青年领袖之一哎!   “你好。”罗煜城显然已经很习惯这种场面,淡定的伸出手。   兴奋过头的姑娘和他握手过后,激动的说:“不打扰你们用餐了,我、我要去跟我同事们说,我朋友的男朋友是罗煜城!”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何天莲跌坐到椅子上,十分想捧住自己尴尬到快龟裂的心脏。   罗煜城面无表情的坐下,眉梢微微上调,语气淡定:“可以开饭了吗,女朋友。”   谁也别拦着,她想去SHI一SHI啦!   此情此景,让何天莲只能抬手掩面,痛苦的把脸扭向一边。    2 2、第 2 章(重修) ...   二十五岁的单身青年们都是怎么度过周末的?   何天莲不知道别的同类此刻在做什么,她只知道此刻自己正一边看闲书一边和狐朋狗友们在游戏里闯荡江湖。   就她个人的观点来看,这样的生活是很不错的,不过显然突然造访的母亲大人并不这么认为。   “何天莲,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啊?大周末的你给我窝在家玩游戏?!”母亲出离愤怒的站在她身后,茶壶状咆哮。   何天莲放下手里的书和鼠标,微笑回首:“不然我应该做些什么?”   “上次你小姨介绍给你相亲的那个人呢?现在进展怎么样了?”母亲深呼吸一口,镇定下来不答反问。   “噢,人后来约我看过两次电影,吃过……八次饭,我对他印象还不错,不过可能人家没看上我。”每一次的见面对方几乎都是从头面瘫到尾,这似乎就是很明显的“没有看上”的意思了吧?   何天莲没敢向家人报告上一次的解救事件。   罗煜城那一声调侃与看戏兼有的“女朋友”,让何天莲也不好再有什么想法了。   哎,往事不要再提不要再提,真是丢死个人了!   母亲大人看上去并不像准备立刻离开的样子,何天莲只好罔顾因为队扑多次而暴走的队友们,强制关闭游戏,技术性掉线。   “那你现在应该做的就是立刻跟人家联系!不是还找你吃饭看电影吗?没有明确跟你拒绝往来就是没有完全否定——凡事都需要尝试!”   “是是是。”母亲大人说着说着又有咆哮的趋势了,何天莲赶紧息事宁人的拿出手机,认真的巡视着联系人里一个叫“弱水三千”的群组。   这一看连何天莲自己都吓了一跳,长长一串名单,都是这几年相亲过的对象,这真是——   相亲无处不在,小姨值得信赖。   可是啊可是,奈何弱水三千,终无一瓢是她心头所好。   找到群组里那个叫“罗煜城”的名字,何天莲踌躇了很久还是没有把通话键按下去,抬起头对上母亲怒帜高涨的双眼:“电话打通了要说什么?”   母亲大人有所不知,虽然罗煜城是这弱水三千中卖相最合你女儿心意的一瓢,但这通电话打过去,你女儿一定会尴尬至死。   原本罗煜城在跟何天莲的几次接触中态度就不是很明朗,加上前几天丢脸到家的插曲,何天莲实在觉得不应该再冲上去找不自在。   “你是需要人家教你怎么说话的人吗?!管你说什么,总之你得去约会!”拍板定案,草菅人命。   “那,周兰珍女士,我有一个疑问,”何天莲小心翼翼的,“如果这个人并不想和我约会呢?”我是不是就可以继续安静的看书玩游戏?   后半句明显寻SHI的话当然只能默默的烂在心里。   周兰珍女士想打人了:“何天莲你是不是以为你在找茬?我告诉你,不是!你是在找抽!我早就在怀疑,当初在医院的时候护士多半是抱错孩子了!你看看哪一点像我们两个,啊?工作上没你爸的杀伐决断,就知道混吃等死不求上进!性子也温吞得像棉花,一点主见和坚持都没有,得让我忍不住想捏扁你……”   主见?有的有的。就是坚持做一个软绵绵的人啊。   何天莲不敢说出来,只能轻轻咬住下唇忍笑。   “笑什么笑!很骄傲吗?很自豪吗?真是气死我了,下辈子再也不要让我把你生出来了!!!”周兰珍女士再次破功怒吼。   何天莲笑吟吟的上前抱住她:“那下辈子换我把你生出来好不好?不然你没人可以念,会了无生趣的。”   周兰珍愣了一下,随即象征性的拍拍女儿的屁股,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就知道说好听的!少给我废话,赶紧的打电话。这个周末你必须出门约会去,听到没有?”   何天莲偷偷叹了一口气,笑眯眯的拿起手机在她眼前晃了晃:“遵旨。”   “那行,我走了,下午还要陪你爸飞北京。别以为我在外地就不能掌握你的动向了啊,少给我打阳奉阴违的主意!”周兰珍含笑,不是很认真的恐吓她。   “是。”臣惶恐,太后英明。   周兰珍走到门外,又转过头来,轻声说:“其实我一直以我的女儿为傲。但我想要你和别人家的姑娘一样幸福。”或者,更幸福。   何天莲笑着点点头,眼眶微湿:“我知道,妈。”   我一定用心甄别,努力寻找,争取尽快把您的女婿从茫茫人海中扒拉出来。      目送母亲离开后,何天莲惆怅的看着手机。   这通电话是打呢,还是打呢,还是打呢?   一通来电拯救了她的别无选择。   “齐妙,你真是天使。”好友的来电让她可以暂时延缓对相亲对象发出唐突的约会邀请,这真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   可是电话那头的人一点都不愉快:“你搞毛啊?下线也不说一声,又一次队扑了啊啊啊啊啊!我代表全队鄙视你一百遍啊一百遍!”   “呃,代我向全队转达我诚挚的歉意。不过家母要求本人今天必须出门约会,宅在家者杀无赦。”何天莲也很无奈。   “约会?”齐妙的语气瞬间散发出嗜血的雀跃,“同学们,同志们,何天莲要去约会!”   听着电话那头突然嘈杂起来的人声背景,何天莲头大起来:“哎,忘记你们几个都在阿麦家了。”   “大伙儿说了,我们强烈要求组队跟随!”齐妙在电话那头振臂一呼,附和者甚众,“我们要去游乐场!”   这一挂人没心没肺的,谁谈恋爱都免不了被众人围观的命运,更过份的是还会指定各种天外飞仙的场所和项目。   出来胡闹,总是要还的。   有鉴于自己以往也是捣乱分子中的主力军,何天莲认命的叹气:“好吧,我尽量。不过我现在有个插播,可否容后再议?”   “准了!”充分的蹬鼻子上脸。   保留了齐妙的通话,何天莲接进插播:“你好我是何天莲。”   “看来你没有存我的号码。”   好歹一起吃过几顿饭,看过两场电影,罗煜城那么有辨识度的声音还是不会认错的。   何天莲歉然:“不好意思,刚刚跟朋友在讲电话,你的通话是插播进来的。”   “在干嘛?”罗煜城的声音完全不同于他的万年面瘫脸,非常容易听出情绪。   呼,过关了。   何天莲松了一口气,随即想到母亲交代的任务,又尴尬的笑着:“那个,周末没事,几个朋友约去游乐场。你……有没有兴趣共襄盛举?”   拒绝吧,不用不好意思,祖国和人民都会感谢你的。   “好。”   哎,这个草菅人命的世界。      何天莲了无生趣的再次接通齐妙的电话:“那个,好吧,游乐场。”   电话那头的齐妙在一片吵嚷声中喊道:“你等我统计一下人数先!”   然后就听那边群魔乱舞——   “……谁要去鬼屋啊,幼稚到极点!”   “阿麦你个胆小鬼,让你一哥来身体力行的告诉你神马叫做男子汉的勇气吧……”   “喜喜你也不去吗?罗煜城哎……”   “不去不去,游戏中,忙着哪!”   “谢君扬你有意思吗?我去哪儿你都跟,是不是暗恋我?”   “齐妙,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先吃脑残片再出门……”   ……   兵荒马乱的统计工作结束,齐妙高兴的向何天莲宣布:“好了,最后结果是,我、谢君扬,还有一哥。”   最怕的就是你们三个!   何天莲扶额,回天无力的应道:“好吧,游乐场门口见。” 3 3、第 3 章(捉虫) ...   何天莲都死党们基本上都是各种商界酒会上的熟面孔,所以尽管是第一次正式的见面,但他们对于“商界青年领袖之一”的罗煜城并不是一无所知的。   “师兄啊,你果然是我师兄!”齐妙扑过去挂在何天莲的右臂上伸出手做苦情状呐喊。   “齐妙你还要不要脸,逮谁都认亲!这是你大师兄啊还是你二师兄?”谢君扬把齐妙拉过来,坚持面对面的表达鄙视。   齐妙无辜的满头问号:“咦?我没跟你们说过‘H.E’的执行长是我师兄吗?你们不知道我也是C大经管系的吗?”   “你那‘精神病人思路广’的样子实在不像C大经管系的,以至于大家常常会忘记。”谢君扬十分不给面子。   师兄?   何天莲听了齐妙的话,突然脑子里有什么一些片段闪过,一下子却又没抓住。   罗煜城略感诧异的看向这个自称同门的陌生人:“你哪届的?”   “我到新校区的时候你已经毕业啦,”齐妙非常自豪的抬头挺胸,“可你虽然不在江湖,江湖上依然有你的传说!你是我们经管系的骄傲啊师兄!”   这声“师兄”叫得真是无比顺口,高音亮,中音脆,低音沉。   罗煜城了解的点点头,伸出手来,一脸很官方的表情:“你好。”   齐妙刚想借由握手的机会充分表达见到风云学长的激动,就冷不丁的被人挤开:“你好,谢君扬。”   “罗煜城。”罗煜城处变不惊的回握了一下。   一番客套之后,众人往售票窗口走去。   何天莲若有所思的走了几步,突然拉住齐妙小声说:“妙妙,你还记不记得年初公司的那场答谢酒会?”   “答谢祥和建筑那一场?”齐妙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怎么了?”   “没,突然想到点事。”何天莲笑了笑。   原来和罗煜城在相亲之前就见过了,而且,不是在报纸和电视上,是真的见过。   “你神神叨叨的啊,算了,等会儿再说,”齐妙向前跑去,“哎哎哎,白痴谢君扬,鬼屋的票是要单独买的,你别漏了啊!”   何天莲看着齐妙的背影,陷入刚刚被拼凑起的回忆里——      新年过后,“何氏百货集团”为庆祝新的百货大楼落成,大张旗鼓的准备了一场酒会,主宾是承建商“祥和百货”,也邀请了一些重要厂商,算是为新卖场的招商预热。   如果只是以人力资源部长的职务来说,何天莲只需要找个没人注意的角落尽情的吃吃喝喝就好,无奈在何氏这种盘根错节的家族企业里,她还顶着“何氏现任董事长何清泉的女儿”、“总经理何天蓝堂妹”的重要身份,不得已只好满场举杯赔笑。   “妙妙,”趁着中场休息的空挡,何天莲不着痕迹的退后一点,靠到死党兼助理齐妙身边小声问,“那人谁啊?”   “哪个?”齐妙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何天莲用下巴指了指:“右前方那坨里面最显眼的那一条。”   齐妙表情瞬间纠结,嫌弃的挥开她:“人一群大好青年,被你形容得像一堆排泄物。”   什么水平啊!我朝基础语文教育真是悲哀,悲哀!!!   何天莲的目光一直定在那里,用手肘轻轻撞她:“说说嘛。”   齐妙语带雀跃的小声凑上来说,“他叫罗煜城,是‘H.E’的执行长。”   “‘H.E’?噢,那个男装品牌……”何天莲点点头。   尽管只是个人力资源部部长,但身为“百货大王”何盛的孙女,何天莲对各大卖场的品牌风向还是有一定的了解。   “H.E”是本土男装品牌里的后起之秀,是C大经管系的两个学生在校时创立的,早期走贴牌的路子,近年来开始有了自己的生产线,还网罗了几个留法归来的设计师。   虽然现在还不能跟顶级大牌相提并论,但市场口碑相当良好,是本土高级男装成衣领域里很势头很猛的品牌。   见何天莲没有表示异议,齐妙彻底来劲了:“你不知道,罗煜城可是我们学校的传奇!”   “噢,原来你们是校友。”何天莲跟齐妙在大学时代不同校,于是转头看向齐妙,很有兴趣的等着她继续爆料。   “对啊,还是我同系的风云学长咧,”齐妙和何天莲大学没有在同一个学校,“他们那届大二从本部搬到新校区的时候那边还没修完,跟个大工地似的,他就和同班同学一起用学费在学校门口租了个店面倒腾服装!”   何天莲略表震惊:“猛人哪……那他后来是怎么被退学的?”   “什么呀,没有退学,”齐妙星星眼,“他们不知道怎么跟学校说的,反正最后过了三个月,竟然把两个人的学费都交齐了!”   “人才啊人才……你们学校有没有把他的照片做成大招贴画放在杰出校友栏?”何天莲这次是真的震惊了。   何止是震惊,简直就是震惊啊!   “那是必须的啊,我们学校还……”齐妙转念一想,还是突兀的收住了话头。   罗煜城的传奇在小老百姓看来绝对是“拉轰的最高级”,可是在何家看来大概连“比较级”也算不上吧……   “怎么了?”何天莲追问。   齐妙看了一眼离她们不远的“何氏”总经理何天蓝,原本已经激动起来的语气慢慢弱下去:“当然了,虽然说‘H.E’现在已经摆脱贴牌生涯,可是跟你堂兄比起来,他的含金量大概、最多……也就是个……厂长的级别……”   相比同龄的何天蓝,罗煜城的声势还是小了点。   “妹纸,此言差矣,”何天莲将香槟杯举到唇边,“何天蓝那个总经理顶了天了也就做成个总裁,怎么可以跟厂长相提并论。”   齐妙虚心求教:“此话怎讲?莫非厂长其实比总裁还拉风?”   “那当然啊。没见网上都在说吗,‘厂长是做实业的,人家有厂房,有流水线,有设备,有产品,有资金;而现在只需要拿五万块钱去工商局注册一下,再把钱抽走,名片上的头衔就可以是总裁了’,”何天莲语重心长的说,“所以,厂长这个职务,含金量还是很高滴。”   高、高论啊!   齐妙目瞪口呆的伸出大拇指。   何天莲满意的笑开,再次看向人群中的罗煜城。   这人吧,怎么说呢?   姿色尚可,虽然面部表情太僵硬了一点,但仪态很稳,倒也当得起风姿挺拔这个词。   “何部长,你过来一下。”   听到堂兄出声唤自己过去,何天莲收回目光,举步离开。   刚走没几步,她的耳旁出现了一个幻听的声音——   快回头,这个人是你的!   何天莲脸上的笑意定格,惊诧的停住脚步回头看去,那边的罗煜城也正好回过头来。   呃,刚刚是……什么东西?   何天莲瞪大眼睛死死盯住他。   罗煜城和她对视半晌,面无表情的转向另一边。      “嗨,回魂了,想什么哪,”齐妙拍拍何天莲,接着举目四顾,“咦,一哥人呢?刚刚不是一起来的吗?”   何天莲也转头四处看了一下,无奈的说:“没注意。”光顾着发呆了。   齐妙拨通电话:“一哥,报坐标……什么?你胃痛?你咋不说你经痛……还‘男子汉的勇气’咧,切……你的名字真没叫错,你丫就是‘一米三’!一米三我鄙视你!一米三我歧视你!一米三我蔑视你!”   “太不像话了,怎么能这样摧残一哥脆弱的心灵呢,”谢君扬拿过齐妙的电话,“不过一哥,你的名字就是你一生的阴影啊,真想知道当初伯父是怎么想的,你叫‘衣米捌’也比‘衣米山’好过点,啧啧。”   罗煜城波澜不惊的站在何天莲身旁,看那两人个演双簧式的轮流攻讦那个落荒而逃的哥们儿。   等那两人骂爽了,才挂断电话隆重宣布:“得,一哥都吓跑了。”   其实罗煜城很想说,那人是被你俩骂跑的吧。   何天莲无力的看看身边神情莫测的罗煜城,想到衣米山同学将会遭遇的悲惨下场,实在很犹豫要不要说一句实话——   其实她也很不想进去的。    4 4、第 4 章 ...   齐妙谢君扬你们两个是没有童年啊还是不想长大?选什么地方不好选游乐场!游乐场这么大,玩什么不好非要进鬼屋!   大龄女青年的小心肝伤不起啊。   还没走完全程,何天莲已经货真价实的被吓到腿软。   “那是假的。”罗煜城对整个人都几乎挂在自己手上的何天莲十分同情,不过他本人完全无法理解这种恐惧。   可是这样冷不丁的就会从不知道哪里冒出个东西来,即使明明知道是假的,也还是会被惊到好不好。   罗先生,这个世界上真的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你那么心如止水啊。   黑暗中的何天莲顿了顿,声音里泄露出一丝没有藏好的颤抖:“我……知道。”   罗煜城不作声,只是默默的在黑暗中摸到何天莲的手,手腕一转,将她冰凉的手握进掌心里。   温热的触感将冰凉的手整个包裹起来,这让何天莲稍稍镇定了一点。   反正这个状态下的何天莲绝对没有闲聊的兴致,好在罗煜城也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两人就这样沉默的牵着手在黑暗里前行。   齐妙和谢君扬早已经不知道疯到哪个角落了,幸好这时候身边还有一个罗煜城。   罗煜城的存在让何天莲觉得好歹有点安慰。   她想,如果自己被吓晕在这里面的话,至少不用等到游乐场关门的时候才被人抬出去。   两人就这样紧紧挨在一起往前走,就像天打雷劈都分不开一样。   走着走着,何天莲惊喜的发现前面有光,虽然只是很微弱的一点,但对她来说,那就是希~望啊!   何天莲紧紧抓住罗煜城的手,绷了一路的神经终于有一点放松,脚步虚浮的向着那点代表“出口处”的微弱光芒挪去。   黑暗中再度传来罗煜城让人安心的声音:“你还好吧?”   “地球太危险了,我要回那美克星去。”何天莲觉得自己已经被吓到快要吐了。   “真那么害怕的话就把眼睛闭上。”   “那、那不行,如果不幸跟丢了你,我就是有家不能归的亚细亚孤儿——”   一道黑影蓦地窜出来,何天莲迅速闭上眼睛,强忍着尖叫的冲动紧紧靠在罗煜城身边。   “放心,我不会让你跟丢的,”罗煜城手上紧了紧,“眼睛闭好,我带你回家。”   温暖坚定的声音像是世界上最安全的结界,仿佛能挡住一切妖魔鬼怪。   无论身边的人是自愿还是被迫,总之这种时候,身边有个人一直都在,以守护和捍卫的姿态,这满足了何天莲年少时有过的那份骑士情结,心里生出一种被珍视的错觉来。   而且在闭上眼睛后,罗煜城声音里的安抚和纵容的意味落进她的耳里,更生成了一种会让人肆无忌惮抛开逞强伪装情倾泻心中委屈的温情。   这让何天莲忘了今夕何夕,不小心暴露出平日极力克制的胡搅蛮缠:“我不要回家,我要回那美克星!”   “好吧,那美克星。”罗煜城说这话的时候,低沉的声线中带着一点偏软的温柔,像是忍着某种道不明的情绪。   可惜这时候何天莲已经彻底沦为判断力为0的渣。   终于捱完整个痛苦的路程,鬼屋外面明媚的阳光轻轻覆上何天莲的眼皮,温暖的触感使她心里生出“啊终于活过来了”的庆幸。   等紧闭的眼睛适应了外面的光线后,她才睁开眼,感恩的享受着阳光在皮肤上跳跃的幸福。   “咦,他们还没出来吗?”心情终于平复的何天莲回身张望。   罗煜城看看四周:“我们到对面等吧。”   对面树下有长长的座椅,明亮的阳光很诱惑的覆盖其上。   “也好,”何天莲说完话才惊觉自己的爪子还在人家手里,忙不迭的松开,做作的向前一挥,“走吧。”   顺着自己手指的方向,何天莲无意中发现鬼屋门口立着一个小木牌,上面有几行字,字体和色彩都很可爱——   【现在和你牵着手的那个人,你们能在地球上相遇的概率已经近乎奇迹。希望你们,就算是回到了明亮的世界里,也不要放开彼此的手。】   阳光很好,空气很好,游乐场里的每个人脸上的笑容也很好。   奇迹吗?   何天莲不由自主的嘴角上扬。缓缓收回若有所思的视线,目不斜视的踱到树荫下,在长椅上坐好。   两个人能在地球上相遇的概率,就已经是奇迹了?那,如果,是两次呢?   回想两人从相亲至今发生的种种情节,何天莲怔忪的转头看过去,罗煜城已经气定神闲的跟来,很自然的在她身边坐下。   “你会不会觉得相亲是一件很让你反感的事情?”何天莲脱口而出。   罗煜城看了她一眼,右手握拳放到唇边,像要掩饰什么似的干咳一声,才说:“不会。”   面瘫脸装大头蒜,明明很想笑的样子。有什么好笑的。   何天莲腹诽了一下,才点点头靠向椅背:“哦。”   “‘哦’代表什么意思?”罗煜城一本正经的求教。   “‘哦’是语气词,无实意。”何天莲觉得有必要修正一下之前对此人“话不多”的印象了。   罗煜城像是打定主意要颠覆她的世界观,继续着之前的废话题:“那你又是怎么看的?”   “我什么?”何天莲坐直,疑惑的歪头看着他。   “就是你刚才的问题。”   所谓相亲,就是介绍人已经提前就男女双方的各方面条件进行过粗略的匹配估计后,再把相对吻合的两个人凑成一对,这样的前提本身就已经将遇错人的机率降低了一半——当然,必须是在介绍人够认真负责背景下。   所以,相亲对怕麻烦的何天莲来说其实是再好不过的。   何天莲看出他的别扭,也不为难他,发自肺腑的绽出一朵笑来:“我觉得相亲很好啊。”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笑得这么无伪,没有距离,没有防备。   罗煜城恍惚了,心里有种水一样的温软浅浅的荡开。   大家都说他是一往无前的人,可是偶尔独处时心里空茫的倦怠只有自己知道。   不是没有谈过恋爱,可是每一次都让他感觉更累。   直到不情不愿的去赴跟何天莲的相亲开始,他才慢慢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这样一种女人。   总是温言浅笑,与人为善,不把坏情绪带给别人,注意关照和处理好别人不愿说出口的情绪,不强求,也不回避。   而且,不掩饰自己的弱点和恐惧,不逞强,被吓到的时候会忍不住小任性。   他突然觉得,如果是和这个女人在一起,那还挺好的。   想到这里,他看着前方嬉闹的孩童,鬼使神差的冒出一句:“我后天要去南京出差,一周。”   怎么突然说到这个的?   何天莲满眼问号:“所以?”   不解风情啊。   罗煜城轻轻的瞪她一眼,有些沮丧的把头扭向一边,心里庆幸着——   好在自己肤色够深,应该不会被看出脸红了。   搞么子咯?虽然太阳很大,但脸也不用这么红吧?   何天莲好奇的视线偷偷追着他的侧脸,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下轮到她脸红了。   他在跟她报备。就像任何情侣之间会做的那样。   面瘫君想跳过“求交往”的步骤偷跑步,嘿嘿嘿——   “好吧,那就下周见,祝你一路顺风。”何天莲赶在自己即将自体燃烧之前向已经从鬼屋出来的齐妙和谢君扬奔去。   罗煜城看着她的背影,缓缓站起来,还是那张面瘫脸,可眼里有笑。   “下周见,女朋友。”    5 5、第 5 章 ...   公告栏里的一纸调令把何天莲的办公室从何氏大楼的十六层搬到了十九层。   从人力资源部到总经办,职务却从部长变成助理,让人不得不联想到一个词,明升暗降。   齐妙指着办公桌上的报纸认真的念出来:“一切迹象表明,长房何清泉一派在这场斗争中明显占据下风,因为低攻击低防守的何天莲,面对‘何氏攻击力之鬼’何天蓝,其结果只能用一败涂地来形容。”   “然后呢?”何天莲微微皱眉。   “然后你今天肯定又要上晚报财经版的头条了——现在论坛上已经出了个八卦帖,超级精彩的情景再现,必是早上在会议室里的那群人中的一员。”   “还真是沾了何天蓝的光呢,”何天莲做捧心状,“长这么大终于有机会上头条了。”   以前在关于何氏的花边新闻里,“何天莲”这个名字向来只能作为“当家人何清泉的女儿”这符号打个酱油。   “啧啧,这口气,酸不死你,”齐妙大笑着抓过鼠标,“对了,还有一个帖子,主题是为什么你堂兄那么抢手,而你却无人问津。结论是,虽然投胎是个技术活,但我命由我不由天!哈哈哈,等等我把地址发你MSN……”   “齐妙,你的语气充分暴露了你的立场,”何天莲笑容浅浅的带着暖意,“看人家埋汰我,很愉快吧?”   “矮油,我也没有独乐乐啊,”齐妙深得八卦人的分享精神,“回去慢慢看吧。还有,其实我真的很想问一句,十九楼的那些人都是在编剧系招的吧?”   何天莲拍拍她的肩膀:“小心乐极生悲啊少年。”   “错,我是少女,”齐妙贼兮兮的凑上来,“对了,我还没审你呢少女,看你这段时间都笑这么甜,‘春风得意处,洞房花烛时’吧?”   “我才走几天你就变得如此猥琐,”何天莲摇头叹惋,指了指她放在办公桌下的小哑铃,“您这是准备参加伦敦奥运?”   “这你就不懂了,”齐妙站起身来展示自己手臂上根本不存在的肌肉,“思想可以肮脏,但身体必须健康!因为只有一个健康的体魄才能支撑起龌龊的灵魂!”   “有见地。”何天莲伸出大拇指。   齐妙回过味来了:“哎不对,跑题了!老实交代吧,跟我师兄进展怎么样了?”   这声“师兄”叫得可真顺口啊。   “没法怎么样,”何天莲笑着弯腰去拿桌下的小哑铃,“他出差了。”   “啊?那什么时候回来?”   何天莲好奇的尝试着举了几下,最后决定这个东西不适合自己:“就这几天吧,我也没细问。”   “矮油,害什么羞嘛,热恋中哎,”齐妙在朋友们的恋情里永远有无尽的热情,“你难道不应该问问人家什么时候回来,然后搞个惊喜神马的,于是小别胜新婚,甜到腻死吗?”   “这才哪儿跟哪儿啊就热恋了,还差着个关键步骤呢,”何天莲笑,“而且,你要知道,我是二十五岁,不是十五岁。”   “然后?”齐妙被她的笑意搞得满头问号。   何天莲不再理会她,自顾的抱起资料走进电梯。   电梯门合起,何天莲看着门上自己的身影,想到齐妙的话,微微低下头,浅浅软软的笑开了。   没错,她二十五岁,不是十五岁。   所以啊,她想要的并不是一份甜到腻死的感情。   二十五岁的何天莲想要的感情是——   甜少一点。   甜久一点。      报纸上巨大字号的标题无比耸动——   《何家第三代彻底撕下温情面纱!本地百货业大拿“何氏”即将祸起萧墙?》。   “……   身为何氏百货集团的嫡系第三代,留学归来的何天蓝无疑是家族企业中手腕激进的改革派。在此次内部整顿中表现出的手段极其老辣,一出手就把董事长何清泉的女儿何天莲从人力资源部部长调任总经办助理。   联想到一年后的何氏董事会改选,如此明显的打压动作让业内人士纷纷断定,何氏的内斗即将从第三代开始。   近日更有疑似何氏员工的爆料帖出现在网络论坛,详细的讲述了何氏内部会议上何天蓝与何天莲堂兄妹之间的针锋相对,火药味甚浓……”   飞机上,有些心浮气躁的罗煜城顺手合起报纸放到一边。   他有点……担心她。   虽然她总是笑,可是在他见证过她在鬼屋里被吓到发抖后,就知道她并不是百毒不侵的。   坐在他旁边的大学同窗兼合伙人白翔转头看向他:“怎么?本地平面媒体的新闻已经惨不忍睹到这个地步了?”   “什么?”罗煜城心不在焉的看他一眼。   白翔撇撇嘴,闭眼躺回去:“你的面瘫脸明显快要裂开了。”   罗煜城没有接话,只是眉头紧锁,看着前座的椅背状似沉思,实则发呆。   跟自己习惯性的面无表情不同,何天莲常常都是笑着的。也许并不全然是因为快乐,但总是能让人感受到她的善意。   面对陌生的相亲对象没有表情的脸,她也可以笑得很怡然,没有被怠慢或被冒犯的不豫。   接受他完成任务似的观影邀请也是笑的,电影结束的时候还会说,电影很好看,谢谢,下次有机会回请你——即使他明明满眼都是并没有期待被回请的敷衍。   她的家教很好,不喜欢为难别人。没有盛气凌人,也不会无理任性,连约会都从不迟到。   而且,鬼屋里的经历让他知道,她也是有小性子的,只不过良好的教养让她总是努力克制罢了。   说实话,她惊慌恐惧的样子让罗煜城的心情很复杂。   既希望她能勇敢一点,不要害怕,又很高兴看到了她心里的另一面,让他想保护和珍爱的那一面。   而现在,面对纷繁复杂的家族内斗,她又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思绪越飘越远,在罗煜城毫无察觉之下,万年面瘫脸果然裂开,渗出薄薄的笑意来。   “思春了思春了——”原本闭目假寐的白翔又神出鬼没的凑上来,“哎,可惜我没带相机啊,你这表情要是拍下来,就光在公司内部销售也能小赚一笔。”   罗煜城收起笑意,正襟危坐间顺势横他一眼:“滚蛋!”   白翔改变坐姿,侧身躺下,双臂抱在胸前:“哎我问你个事儿啊,出来之前我说给你介绍对象,你告诉我有主了,是不是真的啊?”   “真的。”罗煜城努力维持着一惯的面瘫脸。   虽然她好像还没答应。呃,其实自己好像也没问过?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觉得,在她冰凉的手被握在自己掌心的时候,就是两人之间最正确的姿势。   “你蒙我的吧?这一个星期咱俩都同进同出的,可没见你传说中的女朋友打一个电话。”白翔不遗余力的想挖出真相。   罗煜城顺手拿过报纸盖住他的脸:“不知道有个东西叫短信啊。”   白翔笑着刨开报纸露出头来:“男朋友出差那么久,电话都没一通,要么就是太相信,要么就是不在乎。哎哎哎,禁止使用暴力啊……哎哟……我说错了吗?你自己想想,你哪一任的女朋友不是一天照三餐加宵夜的夺命连环CALL啊?”   “管得着吗你?”罗煜城再度用力把他的脸按回报纸里。   即使是面对最好的哥们儿他也不想分享个中的心情。   她真的很不黏人,但也不是疏离冷漠的。   每次他忍不住发短信报备行踪的时候,她都会很耐心的回复,也会礼尚往来的告知自己的行程。   这样让他觉得,能有一个生活简单的人温柔坚定的相伴但并不企图穿透你,很好。    6 6、第 6 章 ...   事实上外界对何家内部情况的猜测已经无限接近事实,但并不是真相。   何家人自己很清楚,何家第三代的内斗几乎已经是不可避免的态势了,但绝对不可能是在何天蓝和何天莲这对嫡亲的堂兄妹之间。   “我今天从我的秘书那里听说了一件事情。”何天蓝手握方向盘,直视前方,语气轻描淡写。   坐在副驾上的何天莲低下头,轻轻踢松脚上的高跟鞋:“好吧,我申请坦白从宽。”   “嗯。”何天蓝还是没有看她。   “前几天正一哥让我做一个关于新百货大楼的招商方案简述。”何天莲字斟句酌,力求不要让事态火上浇油。   何天蓝并不欣赏她的点到即止:“然后呢?”   然后我交上去了,然后昨天被叫到副总经理办公室聆听训示。   何天莲息事宁人的说:“我虽然学的是商科,但这几年都在人力资源部打混,确实没有太实际的工作经验。”   趁着等红灯,何天蓝终于转头看向她:“他怎么跟你说的?”   那眼神给了何天莲充分的压迫感,只好老实交代:“他说,一塌糊涂,根本就不能用,然后就放我走了。”   “然后他今天就把方案提交董事会讨论了!只不过是把你的原稿重新排了个版,加了几句不知所云的补充陈述,落款就是‘何正一简述’!”何天蓝怒从心头起。   何天莲傻眼:“啊?我自己都不明白我的方案在说什么,董事会的人能明白?”   “何天莲你带脑子了吗?”绿灯亮起,何天蓝神色阴鸷的发动汽车,“你知不知道你被他坑了?”   “我想说他是副总经理嘛,职衔上本来就是我上司啊。而且,于公于私我都没有罢工的理由吧。”   何正一是何家二太爷的孙子,虽然不像何天蓝是嫡亲,但怎么说也是何天莲的堂兄。   “离董事会改选只剩不到一年了,你还是这么心慈手软傻天真,看来只能由我来帮你把路扫干净了。”何天蓝眼神发狠,重重的一甩方向盘。   何天莲急忙拉住扶手:“何天蓝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可我能在人力资源部待那么多年也不是没有原因的,我很清楚我没有掌控大局的能力。这段时间你一直针对我,已经搞得公司人心惶惶了,用这样一时无法计算的代价来扶我这个阿斗,不值得。”   “你只是缺少磨练,现在我正在做的就是这个,”何天蓝说,“我爸也说,你是长房孙女,由你来接任董事长是名正言顺的。”   “我叔想什么呢,二十五岁的董事长?”何天莲冷静的分析,“何氏想要固本和扩张,我们这一代里除了你没有人担得起这个担子。”   奈何何天蓝的野心和骄傲都早已远远超出这个范畴,他现在只想借助家族企业的平台让自己有足够的历练,为将来自立门户做准备。   “少打埋伏,到董事会改选的时候你就二十六岁了,”何天蓝真是恨铁不成钢,“咱家这摊子事儿说白了就是个商战片,谁也别想丢开剧本自由发挥。”   他这个堂妹是不是被保护得太好了?很傻很天真。   “别那么计较嘛,一岁而已,”何天莲语气轻松极了,“我呢,就是那种连大纲都视作浮云的人,剧本什么的对我来说完全没压力。你们爱演商战片尽管上,我的志向就是做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女人,把商战片演成青春剧。”   这就是俗话说的人各有志嘛。   “贤良淑德?还青春剧?无非就是想逃避责任,还真好意思说得那么文艺。”   何天莲大方的挥挥手:“责任这玩意儿就留给你跟正一哥去争吧,我没兴趣二到去背负自己力所不及的事情,况且我也志不在此,你就放我一马吧。”   “看来你真是想交待在罗煜城手里了。”何天蓝的心情很复杂。   何天莲奇怪的看他一眼:“难道你一直都没有做好‘我最终是要嫁出去’的心理准备?”   哎,女大不中留啊,就算不是罗煜城,也会是别人。   只是,要早知道会便宜了罗煜城,还不如……   何天蓝将心里的秘密守口如瓶,不再多说,另起一个话题:“哎对了,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你叫何正一就一口一个‘正一哥’,叫我就连名带姓?”   “这不是亲疏有别嘛,”何天莲狗腿的笑,“如果你坚持的话,那,前面靠边停一下,我到了,‘天蓝——哥’。”   “得,你还是叫我名字吧,”何天蓝被雷到全身发麻,赶紧靠边停车,“早点回家,每次跟你那群狐朋狗友在一起就没个人样。”      何天蓝说得一点没错,确实是没个人样。   何天莲觉得自己喝得有点多,哪知道更猛的是衣米山。   此刻一群人已经全部从KTV的包间里出来,集合在洗手间门口,目的只有一个——   把醉得不人不鬼的衣米山KO掉。   “一哥,真不能进去,人这是女厕所!”阿麦接收到大堂经理求助的目光,连忙上前拉住罪魁祸首。   可一哥就是一哥,永远都那么威武霸气。   只见他摇摇晃晃的一手甩开阿麦的搀扶,一手叉腰:“不是实行男女平等了吗?凭什么哥就不能上女厕所!”   何天莲跟齐妙和喜喜顿时哆哆嗦嗦的抱成一团,之前下肚的酒精全部化成瀑布汗。   微醺的谢君扬抬手扶墙,喃喃自语:“太丢脸了,太丢脸了!”   以后可怎么在这一代混啊……   阿麦不死心的再度攀上衣米山的胳臂,却被他挣扎中的一拳击中鼻梁。   “呜呜呜,一哥他这……不按套路来啊!”阿麦捂住鼻子,却捂不住哭丧的脸。   混乱中何天莲的手机响了。   她无力的掏出手机,边走边说:“不行了,我要出去接电话,顺便告诉大家我不认识他。”   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目送她离开,无可奈何的继续转头跟威武的衣米山战斗。   何天莲看了一眼来电的名字,唇边扬起笑,背靠在KTV门口的柱子上接通电话:“你回来啦?”   “喝酒了?”罗煜城的声音低沉醇厚,仿佛近在咫尺。   由于事前在短信里说过要和朋友们来这家KTV聚会,所以何天莲就爽快招供:“喝得都没人样儿了。”   “那,可以走了吗?”   吓!   何天莲转头,罗煜城的面瘫脸确确实实的近在咫尺。   “跟你朋友们打个招呼吧,我送你回家。”   她的脸被酒气烘得红扑扑的,眸子里明晃晃的映着罗煜城挺拔的身影:“你下飞机就直接过来了?”   “嗯。”   这人是不是……很想念她?   何天莲觉得自己笑得连心脏的尖尖都染着甜。   在罗煜城的陪同下进去和大家告别,顺便把护送衣米山的重任丢给可怜的阿麦以后,何天莲就跟在罗煜城身后摇摇晃晃的走了。   “你没开车?”走出KTV的正门,罗煜城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她跟上来,很顺手拉住他的衣角:“我的车送去保养了。”   罗煜城看了她的手一眼,微微皱起了眉头,淡淡的应道:“那走吧,去打车。”   “我有一个想法。”何天莲酒意上来了,拉住他的衣角往后扯,开始胡搅蛮缠。   “你想干嘛?”罗煜城觉得自己也有一个想法,但一时也不确定自己在想什么。   何天莲笑吟吟的说:“我们去坐公交吧。”   “为什么?”罗煜城不解。   何天莲高兴的宣布:“我、愿、意。”   她的笑意是毫不掩饰的,坦荡无伪得让他心的心像在化开的糖汁里打了个滚。   “愿不愿意这种事可以留到婚礼上再说。”罗煜城一本正经的纠正。   这是调戏吧是调戏吧?   何天莲石化了。   罗煜城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愣愣的样子,眼里却是异常明亮的神采。   等何天莲渐渐回过神来,罗煜城才缓缓说出准备了很多天的那句话——   “何天莲,我们交往吧。”   这个人啊,即使语气郑重中略带紧张的说着这种话,脸上还是一惯的面无表情。   何天莲笑着垂下眼,看着自己手里他的衣角,声音清脆利落:“好。”   好歹想一想再回答啊!她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一诺千金”?!   罗煜城瞪着她的头顶,近乎咬牙切齿:“我们结婚吧。”   “好。”   “何天莲,我认真的!”面瘫脸也是会咆哮的。   何天莲抬起头迎向他带着火气的视线,言笑晏晏:“我也是认真的啊。”   “别跟我闹。”罗煜城的语气简直是心惊胆战的恳求了,表情却依然没有太大的变化。   “看这小白兔被我吓的,”何天莲安抚的摸摸他的肩头,“今天只是口头约定,要有戒指我才肯去民政局的。”   “真的?”   “真的。”   是的,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都只是几十亿分之一,两个人相遇的概率近乎奇迹。   人生苦短,何妨一试。   那就这样吧,一起去看看这个世界到底能美好成什么样子。   去看看,两个人在一起到底能幸福成什么样子。    7 7、第 7 章 ...   深夜的末班公交车很空。   何天莲靠在座位上睡着了,手里握着罗煜城的衣角。   这样的她很安静。很干净。   少了平常笑意嫣然的甜软,变成简单澄澈的一团。   罗煜城的视线从她握着自己衣角的手上挪开,发现她低垂的头颅很有频率的一点一点,间或撞上前排的座椅。   他暗暗叹了一口气,轻轻伸手揽过她的肩膀,将她圈进怀里。   哪知怀中人紧闭的双眼和嘴角一起缓缓向下弯成月牙,嘴里还小声嘀咕:“其实……撞得还满痛的。”   这个女人!   罗煜城喜忧掺半的瞪着她缓缓张开的笑眼,最后干脆的把她那只一直没在正确位置的手抓进自己掌中,郁结了一路的眉头才终于舒展。   这才对,事情就必须是它本来该有的样子。   “心情不好?”   罗煜城状似随意的拿起她的手把玩,白皙纤细的手指在他的对比下显得愈加柔软。   所以,他以为她是在借酒浇愁吗?   何天莲把脸埋进他的衣服里,轻笑出声:“没有啊。”   事实上是好得不得了。   “我在飞机上看到报纸……”罗煜城收拢指尖,和她十指紧扣。   不得不说,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真的很美妙。   何天莲柔嫩的面颊在他外套上蹭来蹭去,声音沾了糖似的甜:“没事啦。大不了两手空空给你养——如果你怕的话,现在还有机会跟我划清界限。”   “怕死了,”罗煜城没好气的按住她不安分的脑袋,不是很清楚的嘀咕,“怕你不给我养。”   何天莲的笑音闷闷的传来:“我有重要情报。”   “说。”罗煜城把手滑到她的腰间,言简意赅。   何天莲抬起头大笑着宣布:“我们坐过站了。”   罗煜城彻底没脾气的拉着她起身往车门走:“不早说。”   “我喝醉了嘛。”她故意的。嘿嘿。   其实,坐公交这件事本身就很故意。   何天莲根本自己都不知道有几辈子没坐过公交了。   和罗煜城之间进展太快,很多该有的情节似乎都跳过了。   她想着,如果把别的情侣们做过的事情都统统做一遍,是不是就可以弥补跳TONE的不圆满?   不想遗憾,不想敷衍啊。   走道里的灯光氤氲出暧昧的光晕。   何天莲放开罗煜城的手,站在独居小公寓的门口隔着近在咫尺的距离两两相望。   罗煜城,下辈子做我的青梅竹马吧。   我们一起晃晃悠悠的长大,就不用因为太想珍惜小概率的相遇就匆匆忙忙的赶戏份。   但是眼下,这辈子已经是这样的现实,只好这样了。   世界上的人那么多,两个人相遇那么不容易,我们就只好这样,先说好要在一起,再慢慢去尝试用怎样的姿态一起走下去吧。   罗煜城开口打破沉默:“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不是很坚定的话音散进夜晚微凉的空气里,格外虚浮。   何天莲脸颊的爆红没遮没拦的暴露在灯光里,小声说:“我还有一个想法。”   “你又想干嘛?”罗煜城的声音有点紧绷。   “我想恃酒行凶。”   罗煜城声音已经沙哑,却还是一脸面瘫的明知故问:“什么意思?”   开弓没有回头箭啊。   何天莲把心一横,彪悍的伸手拉下他的脖子,毫不犹豫的吻上他的唇。   罗煜城显然被她震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吻她。   然后……场面就不受何天莲的控制了。   她甚至不知道是谁拿出的钥匙,谁开的门。   至于两个人是怎么一路纠缠着进的卧室,这更是一个需要福尔摩斯来推理的迷。   总之,在她的三魂七魄终于归位时,就发现自己已经躺在那张熟悉的床上了。   而眼前因为超级近距离而无限放大的万年面瘫脸——   居、然、笑、了!   罗煜城浅浅啄吻着她微肿的唇,略微不稳的气息里有不容错辩的笑意——   “下次想行凶的时候,不用再恃酒了。”      晨光微曦,卧室地板上的外套口袋里一阵铃声大作。   睡意正浓的何天莲痛苦的拉高被子盖住自己的头。   谁也别想打扰她享受周六早上的赖床时光!   过了好一会儿,扰民的来电铃声终于中断了,低沉的男声却穿透被子,毫不留情的冲击着何天莲的耳膜——   “……阿姨,她还在睡。”   我醒了我醒了!   何天莲全身每一个细胞都拉响了警报,瞬间清醒的瞪大眼睛,倏地坐起来,倾身过去抢夺罗煜城手里正在造孽的手机。   蹲在床边的罗煜城握着电话微微后仰,避开她的手,继续用三月春风般的语调回应着电话那头:“……阿姨,我是罗煜城……好的……她醒了,要和您说话。”   何天莲一把抓过他递过来的手机,伸手环住自己在深秋微凉空气中轻颤的肩膀,深吸一口气,心虚的对着电话甜笑:“妈……”   “何大小姐,现在的情况是不是……有程序上的错误?”周兰珍女士的声音穿透微抖的电波,散发出一种无法言喻的微妙心情。   “呃……”何天莲手拿电话仰视已经站直身体的罗煜城,惊觉对方转暗的眸光带着热辣的直白扫过自己的肩膀以下,脸上顿时窜上两道火舌,动作灵敏的躺回去,不但伸手拉起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还翻了个身,只留给床边人一个后脑勺。   罗煜城难得的勾起了唇角,体贴的转身走出卧房。   听见轻轻的关门声,何天莲才压低声音对电话里的母亲告饶:“……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奈何夜色撩人,色不迷人人自迷啊!   “所以?”周兰珍女士犹自抱着一丝矛盾的侥幸,衷心的希望自己的女儿还是那朵软绵绵的白棉花。   奈何天不遂人愿,她家白棉花闺女讷讷的答道:“我把人给办了。”   何天莲的人生信条之一就是:好姑娘敢作敢当!   所以她打死也不敢说,不但办了,而且……两次。   “麻溜的把人给我领回家,谈婚事!”周兰珍女士果断咆哮了。   我也没想不负责任啊妈,你倒是我妈啊还是他妈,就这么怕他被占便宜?   何天莲瘪瘪嘴:“遵命。”   电话挂断,何天莲窝在被子里翻身平躺,呆呆的畅想着今日的暴风雨。   神出鬼没的罗煜城再度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就在何天莲被盯得脸上红得能滴出血的时候,罗煜城面无表情的低声开口:“还疼吗?”   轰!   粉末了粉末了粉末了——   何天莲一把拉起被子蒙住头,闷闷的声音带着尴尬怒吼:“你试试!”   “那可能比较难一点,先天条件不足,”罗煜城低下头,眼里的笑意犹如年轻的狮王首次圈下自己的领地般骄傲和满足,“下次,我会慢慢来。”   一个枕头暗器般犀利的飞过来砸中他舒展的面瘫脸。   “给我消失!立刻、马上!”    8 8、第 8 章 ...   结果那一场谈判一不小心就持续了两个多月。   两个当事人身为“没有资格议论时局的现行犯”,无声的见证双方父母一次次亲切的会面。经过四位高堂的反复磋商,事无巨细的达成一致共识,最后索性连婚期都选好了。   细节上的周到已经细化到婚宴该用什么样的餐桌布,偏偏领证这一个最重要的步骤被忽略掉了,要不是这天在何家吃饭时罗煜城有意无意的提起,二位新人很有可能“被非法同居”。   “如果伯父伯母没有意见的话,我希望越快越好。”深谙“有了决定就要果断出手”的罗煜城毫不拖泥带水。   因为多年的商场征战经验让他明白“稳、准、狠”的重要性——谁也不敢保证另一个跟你一样识货的人会不会在下一秒就杀将出来。   何天莲的父母对他这样的态度显然是欣慰和欣赏兼有的。   何天莲的母亲周兰珍很高兴的说:“对,说得没错,越快越好。”   已经很快了好不好?从认识到现在也才将近半年而已……   何天莲低下头嘀嘀咕咕:“多快才算快啊。”   “今天。”罗煜城小声在她耳边说。   何天莲并没当真,只是悄悄用手肘撞了他一下。   周兰珍满意的笑看年轻人之间亲昵的小动作,安静的起身走向书房。   不过何天莲的父亲到底是老江湖了,语调沉稳的表示:“我们当然也希望是越快越好,但毕竟婚姻是大事,你父母的意见很重要。”   “我爸妈说就按伯父伯母的意思办,本来之前姑姑介绍我俩认识的时候他们就对,立秋,很满意的,”罗煜城很意外何天莲居然还有这样一个小名,“而且,关于我个人的问题他们一向让我自己决定的。”   罗煜城的姑姑是何天莲小姨的夫家邻居,算是两人相亲的男方介绍人。   没有发言权的当事人何天莲充耳不闻,只是抬头挺胸,正襟危坐。   周兰珍再从书房出来时,手里拿着江湖传闻中有名的大杀器——   户、口、本。   不是吧?来真的啊?   何天莲讶然的看着母亲把户口本放在茶几上。   周兰珍笑得很和蔼:“既然煜城的父母那边没有意见,那索性就按煜城说的办,不过现在已经下午了,不如就明天吧!”   何天莲终于坐不住了,小声提示:“妈,民政局周末不上班……吧?”   其实也不是很确定,她又没结过婚。   周兰珍女士玉手一挥,大局底定:“你爸认识人。”   “谢谢爸妈,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在罗煜城拿起户口本的那一瞬间,大局已定。   这一声“爸妈”得体又适时,叫得两位高堂心花怒放。   何天莲瞠目结舌的看着罗煜城顺杆子就往上爬的彪悍表现,深深觉得没有挣扎的必要了,事实上也不想挣扎。   长达两个月的谈判终于圆满落幕,两人在何天莲父母殷切的目光中相携走进何家大宅的车库。   “没想到你的小名叫‘立秋’。”罗煜城倾身替何天莲绑好安全带。   何天莲出生的那一天节气正好是“立秋”,于是就有了这个有点不着边际的小名。   他说话间温热的气息扫过何天莲的脖子,让她忍不住红了脸,却还是强自镇定的回答:“其实我一直……对我的大名和小名之间,毫无逻辑的牵强关联表示疑惑。”   春兰、夏荷、秋菊、冬梅,难道善良的风俗不是一直这样约定俗成的吗?   罗煜城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发动汽车:“难道叫‘何天菊’会让你比较快乐?”   何天莲又一次粉末了——   这人私下里的性子一点都不官方啊,面瘫脸真有迷惑性。   “好吧,我突然觉得‘何天莲’其实也不错的。”当然,是说跟“何天菊”比起来的话。   罗煜城不再看她,直视前方,脸上有可疑的暗红:“何天莲不是不错,是很好。”   哎哟喂,这位兄台你意有所指啊。   何天莲轻咳一声,正准备赶着他的话头好好调戏一番,无所不在的手机又响了。   “怎么你今天一直没上游戏啊?哎,不管了不管了,明天务必要上线啊,明天早上十点有帮战的,”齐妙见何天莲没有回答,只好退一步海阔天空,“好啦,如果你觉得无法近距离的感受到集体的温暖,那你可以早点起床,抱着你的本本到阿麦家。”   周末集体游戏时间是城市单身青年们抱团取暖的绝佳途径啊。   “感谢组织的关怀,不过我明天要申请脱队一天。”何天莲噙着笑看了一眼身边专心开车的人。   “没你这样儿的啊,这场帮战可是星期三那天就约好的,当时你自己也在场!如果没有比天大的事儿,那就别想放鸽子,不然就是找死,找死知道不?!”   何天莲摸摸鼻子,心虚的咕哝:“确实是比天大的事儿啊……”   两个月来谈婚论嫁的过程一直都很低调,何天莲也没有特意和朋友们说起,于是当事情迫在眉睫的此时,她反而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了。   “何天莲你老实交代,是不是预谋脱离群众独自去勾搭帅大神?”齐妙的声音是不忿的暴跳。   何天莲咬咬牙,鼓起勇气隆重宣布:“我要去结婚。”   “我去!同学们,同志们,这厮居然打算偷开礼堂副本不叫我们!”齐妙又习惯性的吼开了。   电话那边立时炸开了锅。   “秒她!叫她到竞技场来一对一!我们一群对她一个!”   “爆她装备!清她仓库!”   “明天帮战如果输了就把她卖给敌方帮主做小妾!”   何天莲赶紧澄清:“我是真的要去结婚,不是开礼堂副本,是结民政局给发上岗证的那一种婚……”   “嘿、嘿、嘿,何天莲,认识这么多年了,还真没看出来你道德这么败坏啊,”电话那头瞬间换成了衣米山兴奋的声音,“这才刚跟罗煜城好上没几个月,你就准备始乱终弃啦?我表示,谨代表我个人强烈要求围观!”   “就是就是,始乱终弃是没有道德的行为!”   “随便换男主角是智商没有下限的举动!”   “不知不觉又到了你们该吃脑残片的时间了,”阿麦中气十足的声音穿透一片混乱,“一群脑缺的小二蛋!不是跟罗煜城难道还会是跟夏明远啊?”   那个敏感的名字一说出来,电话两头同时冷场。   电话那边一阵沉默的拳打脚踢之后,阿麦的声音完全符合被重击后的苟延残喘:“呸呸呸,我什么都没说,你什么都没听到,就让‘夏明远’这三个字从此化为尘烟……喂,何天莲,你没事吧?”   何天莲用余光瞄了身边的罗煜城一眼,确信他听不到电话里的群魔乱舞,才幽幽的说:“我说这位壮士,你已经在我伤口上撒完盐,就不要再尝尝咸淡了吧。”   “问世间‘二’为何物,舍阿麦其谁,别理他!为恭贺你的新婚之喜,我决定献诗半首,听好哦,”机主齐妙果断夺回手机的主权,“接天莲叶无穷碧,何家有女‘罗’煜城!怎么样?写成对联给你贴新房门口吧?”   “好诗,尤其那个‘罗’字用得出神入化,双关、点睛运用得天衣无缝,你就是‘七绝圣手’啊,”何天莲点头微笑,适时的表示赞许,“大概,也许,可能,可以印在婚礼会场门口的海报上?”   罗煜城把车停在小区楼下,低声对何天莲说:“我上去拿户口本,你在车里等我。”   看来此君食髓知味,打定主意要在婚礼前以何小姐的闺房为家了。   好。   何天莲手拿电话,笑着以口型回应。   电话那头还在吵吵:“我们要围观,我们要添乱……”   看着罗煜城的背影渐渐远去,何天莲才缓缓收起脸上不太自然的笑。   谁年轻时没有次把次失败的初恋呢。   虽然何天莲确信自己早已经放下和夏明远之间的一切从前,可是在被友人无意间提及而勾起的回忆里,还是忍不住心疼。   不是心疼早已淡漠的记忆,而是心疼当时傻不愣登的自己。   何天莲想,还好生活是公正而宽容的,虽然它让她曾经的玻璃心疼到碎成一地渣,但也在其后漫长的几年里教给她承受的勇气和抉择的智慧。   罗煜城拿着户口本坐回车里,还顺手高高举起在她眼前晃了一下,像小男孩炫耀自己即将得到最想要的奖励一样得意。   何天莲笑开,忍不住凑上前去亲了亲他的嘴角:“恭喜我终于要嫁出去了吧。”   罗煜城怔住了,旋即一把抓过她,在狠狠亲下去之前声音沙哑的低喃:“你也可以恭喜我,终于娶到媳妇儿了。”   看,命运待谁都不薄,对的两个人常常会在对的时间遇到。   所以,请相信吧,时间能洗净眼泪,时间能带来幸福。   那些我们以为不可能的事情,其实经常发生。    9 9、第 9 章 ...   隔天一大早,在何家母上大人雷厉风行的电话遥控下,何天莲和罗煜城一路扑腾的赶到空荡荡的民政局大楼。   正办理着手续的当口,何天蓝的来电很不识相的来破坏心情了:“何天莲,准备一下,明天的会上由你来讲解新百货大楼的招商方案。”   “那是你的方案,你来讲,我会做好我分内的工作的。”何天莲对堂兄想把自己推上位的急切心情无比头大。   “明天的会很重要,董事会大股东全部都会到场……你以为我这么做是为了谁?!”何天蓝也动了怒气。   “哥,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有些事,你别急着给,先问我要不要好不好?总之,”何天莲向临时被抓出来加班的办事员感激的一笑,顺手从对方手里拿过一个小红本,这才字字铿锵的说,“我拒绝。”   “没人在问你的意见,这是工作。”   “何天蓝,你不要逼我明天就打婚假申请。”何天莲不轻不重的还击。   何天蓝安静了很久才出声威胁道:“如果你不想失业的话,我劝你最好不要。”   “那好吧。我宣誓,我正式加入中国人民失业大军,从今天起,我会做一个安分守己的无业游民,每天睡到自然醒,身体倍儿棒,吃嘛嘛嘛香。”   发表完失业宣言后,何天莲利落的把手机扔回包里,拉起罗煜城的手走出了那间神圣的办公室,边走边笑眯眯的看着刚刚拿到手的小红本儿。   这一看才发现刚才顺手拿到了罗煜城的那本。   于是她站住,笑眯眯的看向罗煜城,愉快的把手里的红宝书给他:“拿去吧,我这可就卖给你了。顺便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你新上任的老婆失业了。”   罗煜城也把手里的那一本递过去:“这是你的长期饭票。”   很MAN,很帅,很有型。   何天莲非常上道的送上一对闪亮的星星眼,看得面瘫如罗煜城都忍不住忸怩起来,牵起她的手重新迈开了步子。   周六的民政局大楼走廊空荡而静谧,走道上的灯也没有打开。   何天莲一眼望过去,幽幽的叹道:“我说哥们儿,看到没,这走出民政局的路完全就是一片黑暗看不到头啊。”   ¥#%@*&!   刚结婚就来触霉头。   “警告你不要企图破坏人民内部的安定团结,”罗煜城转头瞪她,“另外,你觉不觉着……你刚刚的称呼有问题?”   “哎罗煜城,我怎么只觉着……你突然变得话多了一点?”何天莲疑惑的摇头晃脑。   从此君最近的表现来看,明显有话唠的苗头啊。   “谁长成什么样都不是一天的事,这只能说明我隐藏得还不错,”罗煜城得意的扬了扬手里的小红本,挑眉觑她,“不过,货物出门,概不退换。”   何天莲笑:“哟,贵宝号店大欺客,居然执行霸王条款哪……”   罗煜城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何天莲的话,更让罗煜城郁闷的是来电内容。   “公司那边出了点状况。”罗煜城收起电话,微微皱眉。   何天莲体贴的点点头:“你去忙吧,完了给我打电话。”   原计划的庆祝晚餐就只好不了了之了。      在得知这对法律上的新婚夫妻不能欢聚一堂之后,齐妙义不容辞的带着满头问号奔赴何天莲的独居公寓,不受打扰的展开了姐妹间的私房谈话。   “所以,你们两个从认识到现在才半年哎,这不像你的风格啊,”齐妙不可思议的拍拍自己的头,倒向何天莲柔软的床铺,“你确信你已经爱得非君不嫁?”   何天莲盘腿坐在地上的羊绒垫子上,侧头浅笑:“法律也没有规定一定要爱到什么程度才能非君不嫁啊。”   “反正我还是觉得你胆儿够肥的,”齐妙兴奋坐起来,全然不顾发型的凌乱,“你俩这样跟恶搞似的,跳戏跳得很厉害嘛!”   发型再凌乱也乱不过她震惊的小心灵啊!   再怎么说也是相亲经验丰富的人,半年就被人拿下,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你还记得那次我们去游乐场吗?你有没有看到鬼屋门口的那段话?”何天莲笑问。   齐妙眼睛瞪得溜圆,眼神里闪烁着激动和好奇:“哎哟,不是吧?鬼屋门口的当然是鬼话了,这你也信得?哎哎哎,是不是在那一个瞬间你就突如其来的怦然心动了?”   “那倒也不至于,不过那算是个契机吧,”何天莲还是笑,“那天从鬼屋出来,我突然想到原来相亲之前我跟他是见过的。”   “什么时候?没听你提啊。”齐妙的好奇心也被勾起。   “你还记不记得年初公司答谢‘祥和建筑’的那场酒会?”   ……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前世今生,”齐妙听完何天莲的陈述,更觉得不可思议了,“不过,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神神叨叨的了?”   正说着,咖啡壶发出尖锐的提示音,何天莲站起来往厨房走去。   齐妙跟进厨房:“我这么说吧,两个人是否在一起,不过就是个再简单不过的概率问题。无数的擦肩而过中你给谁机会谁就和你有缘分,就算没有甲,也会有乙。你不会傻到以为这就是传说中命运为你独家订制的那种木石前盟,所以凭着一腔冲动就随手把自己给嫁了吧?”   “有时候,恋爱需要心动,结婚呢,就需要冲动,”何天莲拿起咖啡壶,“我只是觉得,难得遇到了对的人,那就不要遗憾吧。”   “哎,不是,那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以后有一天……你发现你们其实不合拍,那要怎么办?”   何天莲认真的想了一下才说:“所以这个世界上有一个词,叫‘磨合’。”   齐妙在她背后耸耸肩:“好吧,反正你做事一向有你的条理,我攒好钱准备包红包就对了。”   何天莲看着手里的咖啡壶点头:“不过话又说回来,也可能是我那天当机了,反正就是当时阳光美气氛佳,所以,就这样吧。”   “去,你自己明明说JQ发生的当时是大晚上,谁跟你在阳光美啊?”看看,看看,真是甜蜜到昏头,都无语轮次了。   “不过你的担心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我现在才发现他其实个话唠……”何天莲甜蜜的抱怨着,倒出一杯咖啡递给齐妙。   “哟,话唠面瘫脸?这形象可真够非典型的,哈哈。咳,反正你俩证都领了,你上了那贼船就老实待着吧,”齐妙接过她递来的咖啡杯,后知后觉的开始纠结,“哎我说不带你这样儿的,你这么早结婚是要陷我于不义啊!你存心断我生路吧你?”   何天莲靠着流理台,举杯浅酌一口,眼角眉梢全是笑,却一句话就把她打进绝望的最深处:“你嫁,或不嫁,你妈总在那里。”   恨你。   齐妙狠狠白她一眼,举杯一饮而尽,然后,厨房里充斥着她悲惨绝望的感想——   “还让不让人活了!这没有伴侣,连咖啡都是苦的啊!”    10 10、第 10 章 ...   结婚证虽然是领了,但日子还是要照旧过下去的。   何天莲那天气壮山河的失业宣言自然只是无聊的抬杠,这个幼稚的反抗行为导致她的工作量明显加大。   同时还有让人头昏脑胀的婚礼准备。   虽然双方父母包揽了很多事情,但有些事还是需要两位当事人自行操作的。例如,订会场,装修新房,广撒请柬。   虽然在法律上两人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但两家都是在婚礼前一个月才正式对外宣布婚讯。   而随着婚期渐近,双方父母三令五申,严格要求两人在婚礼前绝对不能住在一起,最后何家母上大人干脆以装修新房为由将何天莲召回娘家居住。   这导致罗煜城只能很哀怨的背着“老公”的名号享受“男朋友”的待遇。   “结婚真是一件劳民伤财的事啊,”在书房写了一晚上请柬的何天莲轻松愉快的拿起自己的包包走到门口,狠心的无视罗煜城眼里期望的神采,“我走了,剩下的请柬你继续写,别偷懒哦。”   罗煜城上前轻轻环住她的腰,一手按住她已经搭上门把的爪子:“真的要走?”   活该你面瘫脸,情绪全用到声音里了。   何天莲忍不住脸红的腹诽。   因为她确信,身后这男人绝对是故意把声音切换到这种赤果果的勾引模式的!   “四位高堂一致表示,婚礼之前绝对不允许再违法乱纪。”她咬住下唇强迫自己不要笑,同时微微侧头躲开他温热的气息。   罗煜城不是很认真的抗议:“可是你现在正在侵犯我受法律保护的婚后权利。”   “那你要去妇联告我吗?”何天莲转过身,笑着伸手攀上他的肩膀。   罗煜城被堵得内伤,作势就要吻过来。   何天莲伸手挡住他的唇,笑着把他推开些。   “只是goodbye kiss。”面瘫脸诱拐小白兔ing。   奈何小白兔就是不上钩:“我定力不佳,美色当前一定会把持不住。有些事我们既然已经知道会有错误的后果,那就不要让它开始比较好。”   太残忍了。   明明兔毛都剥光了,也下锅煮熟了,而且都香喷喷的吃了两个月,现在却突然告诉大灰狼说暂时又不能吃了。   “这简直太反人类了……”罗煜城用力抱住她。   何天莲同情的回抱他一下:“现在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剩下的请柬写完,哈哈哈。”   幸灾乐祸的大笑三声,走人。      何天莲和罗煜城还在筹备中的婚礼使得媒体和围观群众对何家内斗的猜测有了更上一层楼的剧情,最新的八卦热点是,“何氏”长房何清泉这一派是否藉由联姻商界新星罗煜城,以期在半年后的董事会改选上对抗何天蓝?   真爱党对如此铜臭的思路嗤之以鼻,坚定的认为这对璧人是天作之合。   “俗话说得好,莫欺少年贫,虽然执行长目前的事业版图无法跟积富三代的何家相提并论,但‘H.E’的亮眼战绩可是得到业界一致认可的,咱们执行长前途不可限量!”“H.E”的首席设计师斩钉截铁。   要相信爱情!   市场拓展部部长的观点则不尽相同:“执行长的前景当然是毫无争议的,可何家的动机还是很值得玩味啊。毕竟就目前来看,执行长的光环配上何大小姐,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点逊色的。我个人还是倾向于,这只是一场双方各取所需的政策联姻。”   会议室很快沦为了设计部和市场部的火并战场。   最后,作为设计部资历最浅设计师,一直没有发言的卓清雅“啪”的一声将手里的文件甩到会议桌上,语气尖锐,不容挑衅:“执行长的父亲是知名画家罗巍然,他的母亲经营着本地最大的画廊‘兰亭’,他自己和白翔师兄一手一脚把‘H.E’做到今天这样——论家世背景或者个人能力,他不可能配不上何天莲!”   根本就是何天莲配不上他!那个大小姐只不过是顶着姓氏的光环罢了,根本当不起被众人拔这么高!   市场拓展部的部长举手投降:“我说卓小姐,卓女士,我们本来不是在争论这场婚姻的动机问题吗,谁在跟你扯配不配的问题了?算了算了,我跟你们这些搞艺术的永远说不清,一点逻辑都木有。”   “你……”卓清雅正要反击,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白翔一边往里走一边微笑着挥挥手:“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罗煜城也走进来,和白翔并肩坐下:“开始吧。”   一般八卦嗑闲牙的时候,最怕就是被当事人撞见,非常尴尬——也不知道执行长听到多少。   卓清雅和市场部部长同时低下头,目不转睛的看着手里的资料。   白翔笑笑,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自觉接过会议的主持工作:“今天的主要议题还是关于设计部最新的那一稿,上次的会议上并没有得出明确结论,之后销售部再三就一些细节处提出异议。今天几个相关部门都到齐了,请大家畅所欲言吧。”   接下来就是“H.E”内部会议上司空见惯的口水仗时间。   气氛异常激烈的会议结束之后,天色早已经暗下来了。   罗煜城抬腕看表,惊觉已经错过和何天莲约好的晚饭时间,赶紧拿出手机一看,果然有好几通未接来电和一堆短信:   ——我到了,想吃什么?我先点。   ——很忙的话就随便吱一声,我等得好饿。   ——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   罗煜城拨通她的电话:“对不起,刚刚开会,电话静音。你吃饭了吗?”   “吃了一份起司蛋糕。”何天莲的声音里没有怒气,反而是一种松了口气的无力。   罗煜城的声音透出一股子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柔软:“你现在是不是还在餐厅?”   没等他听到何天莲的回答,白翔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大家闹着要公款吃喝呢,走吧。”   罗煜城掩住电话听筒,转头对白翔说:“我不去了,你带他们去吧。”   “怎么?跟何天莲有约?”白翔笑,“叫她一起过来呗,我说你小子藏得也太深了,这都要结婚了我还没见过呢。怎么的大家也这么多年的兄弟了,你这……差点儿意思啊!”      罗煜城驱车赶往餐厅,远远的就看到了站在台阶下的何天莲。   街边上车来人往,何天莲一袭深蓝色的波点连衣裙外罩着的姜黄色针织衫温暖而明快,在黄昏的晦暗中像一朵如期绽放的花。   待她上车坐好,罗煜城伸手替她绑好安全带,看着她的笑脸,轻轻的说:“以后,我不会让你再这样等我了。”   何天莲疑惑的对上他的视线,不明所以的说:“其实这种时候,只需要说一句‘对不起’就行了。”   罗煜城重重的抱了她一下,沉默的发动了汽车。   直到把她抱在怀里,他焦躁了一路的心脏才得以落回原处——幸好她还在这里。   所以,他再也不会让她在这样不知道他行踪的情况下等了。   他怕自己没能给她足够的勇气一直等在原地,更怕当他赶到的时候,却发现再也找不到她了。    11 11、第 11 章 ...   和一群陌生人坐在一起吃吃喝喝,对从小陪同家里人出席各种社交场合的何天莲来说并不是什么挑战。   虽然她并不是在场最活跃的人,但也完全能做到不扫大家的兴。   席间热烈的交谈几乎都是H.E内部的事情,或者由卓清雅和白翔起头,讲一些罗煜城和白翔在学生时代的趣闻。   罗煜城一边游刃有余的和人谈笑风生,一边偷偷在桌下握住何天莲的手。   何天莲面带微笑的将众人的谈话一一听进耳里,最后还是从中提炼出了一些有效信息。   卓清雅是罗煜城和白翔的同校师妹,但其实并不同系,只是由于在学生会共事过一年,三人的交情不浅。   据说卓清雅在校期间已经获得不少设计方面的奖项,毕业后适逢H.E成立自己的设计部,于是以新锐之姿被两位师兄延揽到麾下。   何天莲的直觉告诉她,这位师妹对自己并不友善,而原因自然很明显。   卓清雅举杯站起来,眼里有盈盈泪光:“师兄,我敬你。”   其实罗煜城被灌了不少,此时已经有很明显的醉意,可他还是郑重的站起来,举杯一饮而尽,沉声说:“谢谢。”   场面一时有些凝重,大家都不明白这其中的内情,只能面面相觑。   何天莲微微眯起眼睛。   看来这位师妹喜欢罗煜城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而且,他知道。   白翔很有眼里的打破局面,重开话题努力把场子圆回来。   “……所以,你俩大学时生活费都是放在一起用的?”何天莲颇有兴致的顺着白翔的话发问。   白翔很高兴的继续讲古:“是啊,那时候才惨得咧。尤其是到每个月下旬,那十天的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   “主要是你比较难过,我还行。”罗煜城表情淡定。   “煜哥你说得也太客气了,白翔师兄那饭量根本就是饭桶!”卓清雅做为比两人低一届的师妹,深知其中内情。   白翔痛苦的捂住心脏扭头面对卓清雅:“卓师妹,你这样说就很伤感情了。你煜哥的饭量根本不比我少,只是他点儿背,猜拳必输,哈哈哈!”   煜哥?白翔师兄?果然是称呼有差,待遇就有差啊。   何天莲含笑向卓清雅看过去,毫不回避的对上她眼里挑衅的神采。   凭心而论,这位卓师妹长得真是盘靓条顺,配着盎然的笑,漂亮的脸蛋愈发光华照人。   “何姐你不知道,他们那时候只要一到月末,每次去食堂打饭就打一份半斤的,一份八两的,然后超级幼稚的剪刀石头布,赢了的人就吃八两,输了的人吃半斤,你每次猜拳都耍赖,”卓清雅熟稔的用筷子指指白翔,然后转头面向罗煜城,“对吧师兄?”   罗煜城不客气的点点头:“没错。”   “滚一边儿去,少踩着兄弟的肩膀往自个儿脸上贴金啊,”白翔很有轻重的推了一下罗煜城的肩头,“你丫就一好战分子,下辈子都不会懂得谦让!别当着媳妇儿的面就装大头蒜。”   何天莲端起面前的酒杯对白翔笑道:“翔哥,贱外当年年少无知,如今年长无耻,多有得罪,我代他感谢您的海涵。”   “看看,看看,多好一妹子啊,”白翔兴高采烈的和她碰杯,然后斜睨罗煜城一眼,阴阳怪气的哼哼,“果然是好白菜都让猪给拱了。”   罗煜城正要反击,被笑吟吟的何天莲顺手用半个芋头酥塞住了嘴。   众目睽睽的震惊之下,一向在餐桌上很有洁癖的罗煜城很自然的吞下了被何天莲咬过一半的芋头酥。   哇哦,这就是……爱啊!   “H.E”设计部的真爱党们纷纷拿出手机拍照发微薄。   反应过来的罗煜城有点尴尬,迅速吞下嘴里的食物,恼羞成怒的端出老板架子:“手机给我收起来!微薄已经发出去的人自己给我删掉,不然,扣奖金。”   白翔唯恐天下不乱的煽风点火:“大家不要向恶势力屈服!微薄被转发过百者,翔哥私人出资给你们包红包!”   “白翔师兄,别胡闹了,”卓清雅拉拉白翔的衣袖,好心的探头提醒何天莲,“何姐,你不知道师兄有洁癖吗?”   ……媳妇儿的口水……有什么不可以吃的……   罗煜城右手握拳举到唇边,尴尬的轻咳一下,当着众人的面实在说不出口。   卓清雅的笑容有点乘胜追击的意思:“师兄的洁癖很严重的,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啊,如果谁不小心喝了他杯子里的水,他就绝对不会再碰那个杯子了连白翔师兄都不例外的。”   这是干嘛?强调先来后到?   何天莲笑着看了罗煜城一眼,端起杯子眼珠乱转:“哦,这还真是第一次听说。我跟他,其实是不太熟的。”   不、太、熟?   面瘫脸罗煜城瞬间僵硬的转向她,眼神里散发着某种危险的讯息。   何天莲对此视若无睹,向卓清雅笑笑,喝了一口饮料。   卓清雅的表情尖锐得很耐人寻味:“一般不都是要经过长时间的相处之后才有勇气走向婚姻的坟墓吗?这么说来何姐还真是女中豪杰,都不太熟就敢结婚……”   这姑娘真是个移动炸药桶啊。   “H.E”的同仁是早已习惯卓清雅霹雳的语言习惯,只是考虑到何天莲是第一次被带进这个圈子,大家多少有些担心场面会难看。   面瘫脸罗煜城还沉浸在“不太熟”的打击中,完全没有救场的意思。   这下连一向善于把握气氛的白翔都不知道该怎么把话圆回来了。   卓妹妹,你太冲动了。   “正因为没有太长的时间,”只见何天莲从容的放下杯子,一脸标志性的甜软笑容,嗓音像干净的白棉花一样温软轻扬,“所以我才没有‘七年之痒’,只有‘三生有幸’。”   首次遇敌的何天莲,秒杀、秒推、秒胜利。   在何天莲从容而含蓄的告白后,围观群众在白翔的带领下沸腾到忘乎所以,觥筹交错的一轮一轮指向罗煜城。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何天莲的话,罗煜城显得心情很不错,虽然面部表情依旧不多,但对别人的敬酒全部来者不拒。   酒至半酣的白翔突然出声打断了何天莲的若有所思,猛的一拍大腿:“何天莲,我想起来了,我以前见过你!”   啥?   何天莲诧异的看向他:“什么时候?”   “三年前,在何氏的西区卖场。”白翔斩钉截铁的确认。   罗煜城握住她的手紧了紧,像是醉意袭来,整个人不着痕迹的靠向她。    12 12、番外一 找不到 ...   “罗先生,白先生,我本人很欣赏二位的才华和志向,但真的很抱歉,以你们公司目前的情况,暂时还达不到何氏的厂商进场标准。”何氏百货的西区卖场经理说完,很遗憾的摇摇头转身离去。   停车场里,两个年轻人沮丧的坐在地上,背靠车门。   其实他们本就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来的,可是听到这样的答案还是很难过。加上连日来三番五次的被多家卖场拒绝,这样的结果无疑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老罗,这几天我一直都在想,我们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贴牌一样有钱赚的,不进卖场又怎么样呢?”白翔沮丧又困惑。   罗煜城狠狠瞪着同伴,眼里有因为疲惫和愤怒而泛起的血丝:“可是最初呢?我记得我们最初的想法绝对不仅仅是贴牌而已。”   白翔难过的把脸埋进膝头。   他也不会忘记。   创业之初两人是有共识的,对他们两个靠学费租校门口店面的穷小子来说,贴牌只是资本积累的必经之路,他们最终要的是真正自己的品牌,有自己的设计室,有自己的流水线。   可是当时初生牛犊,并没有预见到这条路会走得这么艰难。   “老罗,我们放弃吧,至少在没有资本成立自己的设计室之前,还是继续贴牌好不好?”一向自负舌灿莲花的白翔在这段日子没有结果的奔波中,已经被太多的拒绝消磨了热情和信心。   罗煜城沉默良久,才缓缓的说:“如果有什么梦想是不能实现的,那一定是因为努力得还不够多。”   白翔还没答话,就听到旁边那辆车发出刺耳的示警声。   两人腾的站起身走出来,看到旁边那辆车门口站了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年轻女人。   那姑娘尴尬的看了看自己包上的装饰物,弱弱的致歉:“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对不起对不起。”   说完匆匆逃离现场。   两人沉默的对视一眼,不知该何去何从。      电梯门打开,西区卖场的秘书慌张的跑出来,跟何天莲撞个正着,手上的资料夹落下,文件散了一地。   秘书小姐看清来人,一边跟她打招呼一边手忙脚乱的收拾残局:“何小姐,对不起,我赶着追人,没看到你,不好意思。”   “没事的,我也忙着往里冲呢,”何天莲蹲下,帮她捡起一张递过去,“我来拿这月的员工评核档案,吴经理在吗?”   “在的,刚刚跟人谈完事,现在应该在办公室。”秘书整理好文件夹站起来,很礼貌的回答。   何天莲好奇的说:“吴经理刚刚见的是不是两个年轻人?”   “是啊,我手上这方案就是他们送来的,吴经理叫我还给他们。”   “他们想进场?”   “对。可是你也知道的,贴牌的产品不好进场的,而且他们也交不出进场费……”   因为刚刚偷听了别人的谈话,何天莲带着一丝歉意,说:“你有他们的联系方式没有?能不能打个电话让他们稍等一下?我想看看这份方案。”   秘书碍于大小姐的面子,不好拒绝,只能依言照做。   何天莲飞快的把文件内容浏览了一遍,想了想,从包里找出笔和便签纸,刷刷了写了几个字,又从一个名片盒里找出一张名片,将这两样东西跟那些文件一起夹好。   秘书小姐接过文件夹,飞快的离去。      “好,既然你说不放弃,那我姓白的也不是孬种。可是现在怎么办?”白翔把手里的文件夹递给罗煜城,“没钱组工作室!没钱进场!”   罗煜城随手翻了翻文件夹,突然眼前一亮:“谁说没钱?!”   白翔绕到他身边,两人瞪大眼睛看着文件夹里的那张名片——   黑石私募基金!!   绝处逢生的两人兴奋的击掌。   罗煜城问:“会不会是刚才那个秘书小姐给的?”   “那得要谢谢人家啊,这可是恩人,”兴奋归兴奋,做人的原则还是要知恩图报的。   两人重新回到卖场办公区,顺利的找到秘书小姐,当面致谢。   秘书小姐摆摆手:“真的不是我……哎呀,一定是何小姐……”   “哪位何小姐?”罗煜城追问。   “就何氏的大小姐何天莲啊。她说不小心听到你们谈话,挺不好意思的,希望能帮一点忙。”   刚刚那个偷听他们谈话的女人?   “谢谢。那她现在还在这边吗?我们还是想当面道个谢。”白翔说。   “她拿了资料就走了,不过照惯例她会巡视一下卖场,应该还在楼下。”   两人连声称谢,赶紧四处寻找。   何氏的卖场毕竟有六层,要找一个人说起来还是不太容易。   白翔拍拍罗煜城的肩膀说:“算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罗煜城打开文件夹,从里面抽出那张便签纸。   字迹很大气,少了女孩子的娟秀清丽,却是明朗利落的风格——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13 13、第 12 章(捉虫) ...   这厮喝醉以后动静倒是不大,只不过每次都“虽生犹死”!   好在现如今有了何天莲,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美好的夜生活了,SO HAPPY——   白翔把难得醉酒一次的罗煜城扔到床上,心情无比愉悦:“弟妹啊,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亲妹!”   何天莲得体的站在一边,笑容可掬的道谢:“谢谢翔哥,辛苦你了。”   “这说哪儿的话啊,都说你是我亲妹了嘛,别叫翔哥,要叫哥,”白翔抹汗叉腰,“俗话说得好,滴水之恩当以身相许,从今往后就让我这兄弟给你做牛做马吧,尽管使唤不用客气!”   何天莲看看被扔在床上没动静的罗煜城,无奈的笑:“你看他这,都不用开口使唤就够我头疼一晚上的了。”   白翔心虚的打起哈哈:“这个嘛,嘿嘿,吃亏就是占便宜,真的,相信我,当哥的总不会害你,是不?而且你还是我和老罗的恩人……”   “翔哥,别这么说,我知道你们的那笔风投不是从‘黑石’拿到的,说起来我并没有帮上忙。”对于他一口一个“恩人”,何天莲实在觉得受之有愧。   “虽然我们和‘黑石’没有谈成,但也是受你的启发才想到可以跟风投接触的。这几年老罗把你给的那张名片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恨不得一天给你立个长生牌位一天三炷香。说实话,正所谓‘与人鱼不如与人渔’,你对‘H.E’简直是恩同再造。”   虽然对何天莲来说,当年的举手之劳仅仅是出于无意间偷听到别人谈话的愧疚,可现在白翔的感激之情如此诚恳,这让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既然这样,那我却之不恭了,”何天莲指指罗煜城,“这谢礼我就收下啦~!”   “这就对了嘛。”白翔哈哈大笑,“那行,我就先走了,小刚他们还在车里等着续摊呢。不用送不用送,就辛苦你照顾我妹弟了,弟妹。”   哥,您心里的亲属图谱真的不混乱吗?   何天莲瀑布汗,努力调适心情以适应此君半路乱认亲的个人爱好:“好的,您慢走啊哥,改天再一起吃饭。”   “行,但得喝酒,必须得喝酒!”白翔高高兴兴的说定,挥挥衣袖不带走一滴冷汗。   何天莲送白翔离开,关好门,回头看看卧室的方向,认命的踱进浴室打热水,拿毛巾。   “既然醉了,那就恩准你明天再解释那位卓小姐神一般的存在吧。”何天莲轻柔的擦拭着罗煜城的脸,有些晃神。   这样说起来,她刚刚在饭桌上跟卓清雅斗气时说的那句话一点都不假,她和罗煜城之间,真的不熟。   她不知道他身边有这样一个明显落花有意的师妹,他不知道她有一段情何以堪的初恋。她以为那场酒会的一面之缘是两人之间的初见,他却好像不记得;他珍藏三年前她无心插柳给出的那一张名片,她却忘记了那个小插曲。   就这样的两个人,严格说来真的算是不熟,两人之间共同拥有的记忆只是一些琐碎零散的温暖瞬间。仅仅凭着这样一点微薄的牵系,两人就已经走进婚姻,这确实已经在常规的情理之外了。   其实谁长成什么样都不是一夜之间的,任何事情的发生本质上都不突然。   虽然不清楚罗煜城的想法,可是何天莲很明白,自己对马拉松式的感情是心有余悸的,在经过那场为期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初恋以后。   她和罗煜城之间是相亲认识的,本来彼此就是带着“如果可以就结婚”的前提开始接触的,这正是何天莲想要的。   对何天莲来说,重要的是,对方是在听过介绍人对自己全方位高清晰立体式的详尽背景介绍后再决定跟她接触的,这就避免了将来某一天对方突然得知她是何氏大小姐以后变得态度微妙——就像夏明远当年那样。   其实何天莲已经快想不起夏明远的样子了。   只不过她的女性自尊在初恋里受到的那种几乎毁灭性的打击,有一次就已经足够了,她绝不希望自己在同个坑里跌倒两次。   当然了,这种事没必要向别人解释,也没法解释。   对于这种形而上的无意义思考,别人要么觉得她在矫情死作,要么就觉得她对初恋念念不忘。   越描越黑都还不可怕,最可怕的是百口莫辩。   她才不会傻到挖个坑让别人把她给埋了。   何天莲清洗了一下毛巾,轻轻拉起罗煜城的手擦干净。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突然一收,何天莲连手带毛巾的被覆住。   何天莲稍微惊了一下,随即轻轻拍开罗煜城的手,把毛巾丢回盆里。   罗煜城敏捷的将她拉下,扑倒在床上。   何天莲皮笑肉不笑的伸过手在他眼皮下轻轻鼓掌:“哇,好神奇哦,原本醉得不省人事,擦一擦脸就不药而愈了耶。”   还演得跟真的一样,连她都骗过了,呿。   受骗者很优雅的甩了个白眼,把手放下去。   罗煜城低头轻轻咬上她的下唇,随即就是一个煽情到极点的长吻。   很黏人的吻法,舌尖唇畔全是热烈而紧密的交缠,连日来的想念在让人天旋地转的亲密激狂中终于得到安抚。   等到罗煜城终于能强迫自己从甜软的唇上离开,才微微喘息着,哑声说:“如果不这样的话,就要被迫无意义的浪费一个大好良宵了。”   “虽然不知道你的‘有意义’和‘没意义’是用一个什么样的概念来界定的,”何天莲稳住心神,调整呼吸,“但是麻烦你不要企图违法乱纪。”   罗煜城认真的想了一下,回答说:“和他们去续摊,没意义;‘违法乱纪’,有意义。”   就知道。   何天莲笑着抬手抵住他的肩。   “事实上这也并不是‘违反乱纪’,而是一个已婚男士受法律保护的合法权益。”罗煜城一脸严肃的追加申明。   他强作镇定的克制在何天莲看来简直是春色无边。   就在何天莲眼里显出一丝动摇的时候,天有不测风云,一通来电打断了罗煜城的好事。   他悻悻的把自己摔进被子里趴在何天莲旁边,摸出电话来接听,顺手把何天莲揽到身旁。   何天莲被迫贴近他,正巧听到电话里一个甜甜的女声拖长尾音喊了一声——“亲爱的”。   罗煜城也被这一声亲昵的呼唤惊得一个激灵,翻身坐起来看了看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才松了一口气,递给何天莲一个安抚的眼神,无奈的对电话里的人说:“清雅,别胡闹,把你手机给白翔。”   何天莲缓缓坐起来整理好衣服,似笑非笑的盘腿在床中央看着他。   “……都喝成这样了怎么还不散?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每次喝多了就拉着人乱叫……什么叫只是我啊……赶紧让小刚送你们回家……”罗煜城皱眉扶额,语音浑浊的交代完,顺手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   何天莲就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的看着他转回头来。   她的眼神从来都是清澈温软的,但罗煜城发誓这一瞬间在她眼里看到了凶残的杀气。   “她每次喝醉了就这样,自己不知道的。女孩子脸皮薄,大家事后都不好意思跟她说。”赶紧解释。   每次?   是大家都不好意思说?还是只有你不忍心说?   “以前的记录呢就既往不咎了,不过现在我有个提议,”何天莲微微侧着头,抿嘴笑,“我觉得我们是不是有必要讨论一下,纵容别人对自己的暧昧行为,这对枕边人会不会不够公平?”   “没那么严重,不用上升到这样的高度吧。我和她真的没什么……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问心无愧。”罗煜城放弃解释,执拗的瞪着何天莲。   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   何天莲不再说话,保持同一个姿势和表情和他对视半晌,最后默默的转身弯腰,从床边的地板上捞起自己的外套。   罗煜城无声抗议的心情在她沉默的压迫下渐渐开始发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惴惴不安的看着何天莲拿出手机。   “干嘛?”罗煜城看她一脸甜笑的在电话上按来按去,有种不祥的预感。   何天莲没有理他,一听电话接通,立刻用棉花糖一样又甜又软的声音无比风情的轻唤:“亲爱的~”   电话里的衣米山立刻很警觉的说:“你喝醉了?!”   罗煜城觉得堵在胸口的血能吐满一大盆,迅速的抢过电话来扫了一眼通话人的名字,飞快的对电话里的人说:“她喝醉了。”   挂断。   啧啧,就这样隔空都能对上话,其实你和一哥才是一对吧?   何天莲很想笑,可还是努力忍住,目光明亮的直视罗煜城。   罗煜城只能丢盔弃甲,举手投降:“好,我理解了。这确实对枕边人不公平。”   她都没用那种声音叫过他!!还、还“亲爱的”!   气死了。   何天莲眉开眼笑的点点头:“孺子可教。”   罗煜城发狠的把她圈进怀里,平复着犹如刚刚洗过三温暖一样的心情。   何天莲抬头,无限同情的看着他纠结无奈的眼神,安抚的亲了一下他的唇角:“老公,你的表情真可怜。”   “你老公现的想法更可怜,你要不要听一下?”罗煜城没好气的瞪她一眼。   “说吧。”   “我想……违法乱纪……”   何天莲闻言,头上有黑白两朵棉花开始打架。   白棉花:妈妈说好姑娘在婚礼之前绝对不可以再干坏事了!要有原则!   黑棉花:原则是什么,可以吃吗?!   ……   最后,被黑棉花控制脑电波的何天莲笑容可掬的宣布:“准奏。”    14 14、第 13 章(捉虫) ...   电话里疲惫的声音表示罗煜城这一趟出差并不顺利。   何天莲坐在办公室里,微笑着向门外无声跟自己告别的同事挥挥手,继续专心的跟罗煜城讲电话:“怎么回事呢?”   “H.E这个品牌的定位就是高端成衣路线,可是目前在大众的观感里,这个印象还不够根深蒂固。”罗煜城简单的说明了一下。   就是这个原因让H.E的海外市场拓展迟迟没有进度。   “罗煜城,你……想不想办一场汉服婚礼?”   何天莲毫无过渡就跳到了下一个话题,电话那头的罗煜城显然措手不及。   罗煜城没有答话,这让何天莲有点紧张。   “也不是说一定要了……我只是觉得,H.E有自己的设计室,有生产线,刚好我们的婚礼媒体关注度很高……”高级成衣品牌都有私人订制业务的,私人专享是高端路线的最好证明。   “为什么语气突然这么紧张?”罗煜城终于不紧不慢的开口,声音里的情绪耐人寻味。   何天莲沮丧的叹了口气,俯首认罪:“好吧,我承认我可能错了,居然市侩到想把自己的婚礼变成品牌SHOW,我刚刚的提议请你就当没听到。”   身为何家的大小姐,自小耳濡目染,对很多事情的思维方式是有既定条件反射的,何天莲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痛恨自己的惯性。   “可是我觉得你的提议很好,安排一下时间,我们一起跟设计部的人谈谈,不过你确实有错,”罗煜城的声音温柔到让人想不起他的面瘫脸,“那不是‘你的’婚礼,是‘我们的’。”   其实这个想法在知道H.E目前的困境时就已经在何天莲心里有了腹稿,一直不敢说出口,是怕他听了以后的反应了厌恶。原本做好的最好打算,也不过是他可能会顾及她的面子和自尊心而把这个建议委婉的驳回。   这种带着激赏的欣然采纳,真的是意料之外。   何天莲眼里泛起一层水气,心脏柔软得一块加了过量水分的面团,怎么用力都无法塑成坚固的形状:“可是现在到婚礼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   “别担心,具体操作我会安排,这不是正好能展示你老公的实力吗,”罗煜城把二十几天的紧迫工期轻描淡写的带过,“我现在明白何天蓝为什么那么不遗余力要把你推进核心决策团队了,如果是我,我也会。”   其实两人平时的交流很少涉及到何氏内部的事情,可显然罗煜城对何氏的内幕看得也有七八成分明。   “明明大家都在传我跟何天蓝不合,你怎么会有这种看法?”何天莲靠向椅背,抬手盖住双眼,嘴角止不住上扬。   “如果何氏第三代会出现内斗,肯定不会在你跟何天蓝之间。他的野心绝对不仅仅只做何氏的一个后缀,但他的责任感又不允许他把家族的利益交给一个他不看好的人。”   他的斩钉截铁让何天莲轻轻笑出了声:“想不到本地商圈两个王不见王的青年领袖,居然在精神上这么英雄相‘吸’啊!你平常一定很关注他的新闻吧?”   “是很关注,”罗煜城不知道为什么顿了顿,才缓缓的说,“因为他跟你有关。”   眼泪终于从何天莲的指缝间滑落,将她脸上的笑容洗涤得清雅而明亮。   如果“喜欢”这种心情能变现,她相信此刻的自己一定富可敌国。   这个男人从来没有称赞过她多么美好,可却实实在在的让她感受到了被视若珍宝的愉悦和满足。   不需要揣度,不需要判断,他明确的让你知道,你最珍贵,连你自己都不喜欢的自己那一部分,在他那里都不是包容的接受而是欣赏的珍惜。   何天莲想,将要和这个人牵手走下去的漫长时光,真的有可能会美好到无法无天。      因为罗煜城出差,朋友们也都有各自的应酬,何天莲索性就把车扔在公司,自己一个人悠哉游哉的在路上乱晃。   想到刚刚罗煜城的那通电话,何天莲还是不自觉的绽放一脸清甜的笑,眼眸清亮,脚步也跟着轻盈起来。   夜晚城市的街头依旧是俗世红尘的喧嚣,热闹又缤纷。   到底有多久没有这样无虑的独自走在人潮里了?   她努力回想,记忆一直追溯到那段一败涂地的初恋画上句号的那年。   二十二岁以前的何天莲也有过今天这样愉悦的脚步,一步一个恋爱ing的粉红气泡。   那时候的何天莲,脸庞上还没有如今沉郁的幽芳气息,满满的全是青春年少的跳脱和飞扬。   大学里从天而降的初恋,简单,直白,没有比较,没有负担,只有无伪而张扬的甜。   那时候她一点都不怕别人甜蜜俪影的映衬,不怕别人十指紧扣间投来安慰的眼神,她觉得,只要有那个清朗的名字熨帖在心上,就已经足够她快乐而勇敢的独自出现在任何地方,告诉朋友们,即使当下他并没有在她身边,但也和在一起一样。   那个让她以为自己终于找到对的人,那个对的名字,足使她可以常常骄傲的孤身穿梭在如织人潮中。   任何的感情一开始都是极好的,最怕的就是那一句,“可是,后来呢”。   是啊,后来呢?   后来的那个雨夜,只剩下一个溃不成军的何天莲。   关掉手机不敢让任何人找到自己,然后,形单影只的走在街边的屋檐下,路过一对又一对甜蜜谈笑的情侣,那种蚀骨的落寞让她此后三年里都不敢再一个人走上街头。   那天是她的生日,现实送给她的礼物,是让她知道自己的心也是会痛的。   而她送给自己的礼物,是一个人安静的在人潮中走完一天,将几乎一辈子的难过都耗光,然后把“夏明远”三个字连皮带肉的从心上撕下,除了鲜血淋漓之外,不留一点痕迹。   很多事情眼泪不能解决,时间总会赶来帮忙。   三年后的现在,当另一个名字出现,带着温暖妥帖的甜将何天莲心上那些残留的血迹涤荡开来,牢牢的覆盖住疤痕的印记,让她重新完整无缺,像从来没有伤过一样。   结束回忆,何天莲抬头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的走到这几年一直刻意绕开的那家奶茶店,笑意不觉从心底传达至眼。   从那个伤筋动骨的雨夜起,真的一次也没有再来过了。   时过境迁,再回头看看从前,她只想说,其实失恋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没有迟疑的举步迈进店,心境已然不同的何天莲以感激的心情打量着这里。   店员应该是早已经换了好几茬,墙上也有了一些新的装饰,和记忆里的情形相比,整体上并没有大变化,靠墙那一排长桌上放着比记忆里还多的涂鸦本,或新或旧的重重叠叠,沉默的记录着很多人的记忆。   晚上十点半,店里人已经不多,很多位置都是空的。   何天莲从吧台捧起一杯香芋奶茶走到空无一人的长桌前,也不坐,只是一步一步的挪着,认真的在众多涂鸦本里找寻记忆里的那一本。   HO,居然还在。   终于寻到旧物,何天莲这才坐下,一页页翻到当年的自己。   空白的涂鸦本上满满的一页,熟悉的字迹每一笔都又深又重——   【记住!   从今以后,做一个内心纯良的人!   简单,温软,总之要美好到足以匹配这世上最好的幸福!   如果实在无法成为一张白纸,那就一定要记得——   所有手段和心机的初衷都只是为了保护心里那个单纯的自己!   要勇敢!   终有一天会强大到不害怕任何人的离开!】   看到自己三年前的沮丧和勇气,何天莲眼眶微湿,眉梢唇角都挂满轻软的笑。   Hi,二十二岁的何天莲,好久不见。   我现在很好,只是来看看你。   感谢你,让我变成今天这么好的自己。   感谢你,让我能遇见这么美的后来。    15 15、第 14 章 ...   那场周制的汉服婚礼果然让H.E出尽了风头,这个年轻品牌的声势在短短一个月内就被推上了一个新的高度,临时开辟出的VIP私人订制工作室也开始接到订单,大好的局面让罗煜城连度蜜月的时间都腾不出来。   然后,媒体对这双新婚夫妻的关注度并未随着婚礼的结束而降低,再加上何氏随着董事会改选日期渐近而越发诡谲的局势,一时间流言四起。   因为何天莲几乎从未直接面对过媒体,加上何家的雄厚背景让人不敢轻易在何天莲头上动土,所以各家媒体都选择了罗煜城作为突破口。   一开始罗煜城对这些捕风捉影的流言是嗤之以鼻,新开辟的私人订制工作室也有很多事情需要打理,所以他选择回避媒体的穷追猛打,不打算站出来做任何说明。   可是这让形势越演越烈,渐渐对H.E的品牌形象也造成了冲击。   其中更为复杂的是牵扯进了一些竞争对手的公关能量,于是媒体报道几乎众口铄金的断定罗煜城必是以娶何天莲为跳板,借何家的势力为H.E的海外拓展通关。   罗煜城本就因为忙得不能去度蜜月而耿耿于怀,媒体一面倒的唱衰这段婚姻更是火上浇油。   为了解冻和媒体愈发恶劣的关系,H.E内部今天已经是本月第三次召开紧急会议了。   “罗煜城,你到底在拗什么啊?公关部的方案很合理,就是举办一个媒体见面会,再接受一些媒体专访,他们能把何天莲吃了还是怎么的?”H.E的核心团队中显然没有人能对抗罗煜城强大的固执,连一向以口才纵横江湖的白翔都感到无力。   “我想过了,最近媒体对我个人的攻击确实给公司造成了很大的压力,我可以接受专访。”罗煜城终于让步。   公关部部长再次无力的申明:“希望执行长能再考虑一下,让何小姐……我是说您太太,也一起接受专访,这样您自身的压力会小很多,而且也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刚刚脱口而出的称呼何天莲为“何小姐”,引来罗煜城冰刀似的一瞥,还好他反应快,马上改口,罗煜城才神色稍霁。   “不必,事情并不是由她引起的,”罗煜城再次沉声拒绝,“公关部跟媒体敲定好时间以后跟我的秘书确认一下,辛苦你们了。今天时间也不早了,散会。”   他知道同事们坚持让何天莲和他一起面对媒体是最正确的选择,可是他舍不得让她受一点委屈。   那些她在何氏不必面对的东西,也不必在成为他的妻子以后就被迫面对。   他希望可以给她最好的幸福。      床头灯橘色的光晕轻柔的驱散从半敞的窗户中溜进来的意思凉意,一堆杂志整齐的码在小柜上。   硕实的手臂越过酣眠的睡颜,小心翼翼的将呼吸匀称的人纳入怀中,让在被窝中被温暖到发软的身体贴近自己的胸膛。   婚礼过后,以往有一半空荡的衣柜里终于挂上了她的衣服,鞋柜里摆上了她的鞋子,他的毛巾、牙刷旁边有了另一位同类的陪伴,新添置的梳妆台上放满了她的瓶瓶罐罐。   终于啊终于,这个女人实实在在的被他收进怀里了。   难得一见的笑容在面瘫脸上持续加深,喜不自胜的人忍不住低头轻咬圆润的肩头。   何天莲被肩上温热的触感惊动,唇角带笑的翻了个身,迷蒙的睡眼才睁到一半,微启的唇就被人迫不及待的封住。   “你回来啦。”抽空问候了一声,软糯甜笑的脸不自觉的仰高,酥软无力的双臂轻轻环上对方的颈项。   罗煜城再次轻啄了一下滟滟的红唇,恶劣的伸出一只手捏住她的脸颊:“何天莲,你可以啊,居然一整天都没个电话。”睡得还挺香!呕死人了。   “我发短信了……”何天莲意思意思的挣扎两下,含笑的眸子渐渐清明,“知道你最近很忙的,怕打电话过去你会分心。”   其实就是因为没接到她的电话才分心了,害得他在临时的紧急会议上频频走神,被白翔嘲笑好久。   罗煜城没好气的放开她,把她搂进怀里躺好,闷闷的问:“你是不是在生气?”   “啊?气什么?”   “没有蜜月啊。”罗煜城沮丧的说完,又开始轻轻啃啮她的肩膀。   何天莲笑笑的伸出双手压住他的脸颊两侧,将他推开一点,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蜜月这个东西,说到底还是洋鬼子的讲究。咱中国人祝福人家新婚不都说‘百年好合’吗?蜜一个月不算甜,蜜一辈子才是真甜。对吧?”   “嗯。”脸被压到变形的人口齿不清的应了一声,眼里却是很受用的愉悦。   所以说,还是老婆好。媒体神马的实在是太讨厌了。   “还是没有想好对策吗?”见他的眸子里浮上浅浅的不豫,何天莲想起今天认真翻阅的那些报刊和杂志。   那些人竟然那样说他!这人也嘴硬,都被满城风雨抹黑得不成话了,还是死撑着不解释。   何天莲发狠的环住他的腰,带着心疼。   罗煜城好笑的揉揉她凌乱的发顶:“没事,我没那么脆弱。”   “那我也不是软柿子啊,”何天莲抬头看向他,眼里是义无反顾的斗志,“虽然我没有正式面对媒体的经验,可是我不会乱说话的。”   她想和他并肩战斗。   罗煜城严正否决她没有言明的请战:“难道你也觉得我是想娶一个跳板?”   甜腻的情话他说不出口,可他打心底里就是想把她护成温室里的芝兰,不沾风露。   “我想做跳板也没资质,弹性不好的。”何天莲咬唇忍笑,强迫自己一定要严肃。   “弹性?”罗煜城眼神很恶质的往下瞟:“我的感受正好跟你相反。”   混、混蛋……手在摸哪里啊!   何天莲制止住他兴风作浪的手,瞪他一眼:“正经点!”   罗煜城老实的把爪子放回她的腰间,叹了口气:“外面的风风雨雨让我来扛就好,就是这个道理。”   只要我回家的时候你总是在,这就是最有力的支援了。   何天莲伸出纤细的手指重重的戳在他胸口:“两口子过日子是讲情的不是讲理的!知道什么叫夫妻吗?夫有千斤担,妻挑八百斤!这才是夫妻!”   “你在何氏不必面对的一切,现在也不必面对。”罗煜城没有制止她,任她尽兴蹂躏。   “罗煜城,你是养闺女还是养老婆?”何天莲眼角上挑,斜斜的瞪他,“我坚信不能共苦的夫妻无法同甘。”   有句话她还真说对了,两口子过日子不是讲理的,因为很多时候嘴用来讲理确实是无用功!   罗煜城索性二话不说,俯身吻住她。   讲不过……就用美男计!太……无耻了……   何天莲再次软软的环上他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半晌过后,当罗煜城自己都意乱情迷的忘记了挑起战火,噢不,是爱火,的初衷时,他的妻子竟然能在紧要关头喊停——   很伤身的!   “亲爱的……老公,在我心里,你是这世界上最强大的人,你……一剑能挡百万兵,”汗,瞧这马屁拍得,这够丧心病狂啊,“可是能支持你的工作,这对我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想做一个能为我遮风挡雨的丈夫,我也想做一个贤良淑德的妻子啊。”   罗煜城咬牙,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都忍不住跳动起来:“在这种时候,你能少固执一点吗?”   “你能……我就能。”何天莲气息不稳,忍不住眼角弯弯。   “随你吧。”忍得很辛苦的人终于色令智昏,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了。   何天莲满意的吻上他的唇角:“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让我终于可以不遗余力的支持你。”   “罗太太,现在可以让你的丈夫享用宵夜了吗?”   “祝您……用餐愉快。”   卧房之内顿时春意绵绵啊绵绵,何天莲模模糊糊的想——   完蛋了,她真的越来越喜欢这个男人了。    16 16、第 15 章 ...   “同学们,同志们,快看快看,何天莲的真情告白!”衣米山毫不顾忌个人形象,激动的站起来在原地蹦蹦跳跳的招呼众人围观。   “我好想装作不认识你们……”何天莲捂脸低叹。   虽然是在卡座,可好歹餐厅也是公共场合,这么高调的咋呼,这一幅红丝线排成的门帘实在无法阻挡其他客人的目光。   几个好友迅速凑上去用脑袋围成一个半圆,对着桌上那本杂志齐声朗诵出声:   他倾尽整个H.E最顶尖的资源为我打造这件婚服,不是为了让我们的婚礼更华丽,而是为了让我们的婚姻更美好。对我来说,这是最好的礼物。它不是祝福,不是祈愿,而是承诺。   ——何天莲   喜喜两手按住何天莲的肩膀,笑得很是挑逗:“矮油,难得你肯主动站出来秀幸福哎!这婚结的,可真是蜜里调油啊,果然是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何天莲和罗煜城联袂接受媒体专访,虽然没有达到立竿见影的效果,可是相比之前媒体一面倒唱衰的惨状,多少还是有所助益的。何天莲知所进退的应对让罗煜城的形象成功反转,H.E所承受的舆论压力确实小了很多,总算能专注的把资源集中到私人订制工作室上了。   “何天莲可是从来不掺和何氏对外宣传的啊,这回为了帮H.E的私人订制站台,居然都亲自上阵接受各种专访了!看到没,这才是做人家老婆该有的样子,”谢君扬斜睨齐妙一眼,不辞辛劳的教诲,“你个大龄单身困难户,好好学着点儿。”   齐妙难得的没有跟谢君扬对轰,只是心神不定的发着呆。   虽然大家都吃不准齐妙如此反常的理由,可谁都不愿意第一个发问,于是假装若无其事的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坐好。   “咦,这才新婚一个多月,罗煜城就舍得让你落单?”衣米山直接跳过齐妙,跟何天莲可有可无的哈拉起来。   何天莲了然的笑笑,很给面子的接下话题:“他最近比较忙,改天另外请你们。今天就……”   “何天莲,我觉得我可能犯了一个错误……”一晚上都魂不守舍的齐妙终于弱弱的出声截下了话头。   众人两眼散发出八卦之光,几道神采奕奕的目光在齐妙和何天莲脸上来回穿梭。   何天莲端起茶杯浅啜一口,气定神闲的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愤而抗议:“你俩跟这儿对暗号哪?”   地球人听不懂火星话!求翻译!   齐妙忍受不住良心的谴责,终于自暴自弃的吐实:“我……把何天莲的电话号码给夏明远了。”   喜喜和阿麦异口同声的喊出:“夏明远回来了?!”   “不是,我就是好奇啊,”衣米山想破头都想不明白,“齐妙,你是怎么跟夏明远扯上关系的?”   说起来这群跟何天莲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虽然都知道她和夏明远之间的事,但这个人从来没有进入过这个圈子。   因为他们中只有何天莲和齐妙是在本地念的大学,两人还不同校,而阿麦和喜喜和衣米山大学都在外地,谢君扬出国留学,等大家毕业后回来欢聚一堂的时候,何天莲和夏明远早已经分手了,所以也没有介绍认识的机会。   齐妙圈着茶杯的双手整个呈现一种心虚的姿态,两个食指互相绕来绕去,嘴里嗫嚅道:“何天莲大学实习之前不是有很多聚餐嘛,有几次我也被叫过去共襄盛举来着,就、就一起吃过几次饭,你们知道的啊。”   何天莲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也不说话。   这让齐妙心里开始发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捅了篓子,赶紧的解释:“就前几天我们部门去做校园招聘,他们公司也进场了,这才遇上的。他说他只是想祝你新婚快乐而已,我看他表情很坦荡的……他联系你了吗?”   谢君扬下手极狠的一掌挥来,差点把齐妙推成脑震荡:“说你是猪吧你还真给我喘两声。你跟人家很熟吗?他说你就信?”   喜喜火上浇油的补上一脚:“既然有胆捅篓子,就要有后果自负的心理准备。哎,那他到底跟你联系没有啊?”   何天莲笑得很坦荡:“约了今晚在这里见面。”   “那你又约了我们?这是什么意思?”齐妙要被何天莲搞昏头了。   “你好歹也工作那么几年了,怎么还是单纯到近乎白痴呢?”谢君扬总是不放过任何打击齐妙的机会,“她一已婚妇女,单独跟初恋男友见面像话吗?避嫌懂不懂?”   “啊?传说中的夏明远要跟我们共进晚餐?合着我以为是老友聚会,结果是鸿门宴啊?”喜喜皱眉。   何天莲摆摆手:“不会。我还订了一张桌子,我就想听听他要说什么,应该也耽误不了多会儿工夫。”   正说着话,服务生来上菜了。   “我去!你点这么奢侈的一桌是想干嘛?”齐妙胆战心惊的看着何天莲。   莫非……这就是江湖传说中的断头饭?!   何天莲浅浅一笑,极其温柔的帮她理了理额前的头发:“你以为我指明你必须到场是想干嘛?”   “你你你……难道是要让我结账?!”她只是人力资源部的小助理啊啊啊啊啊,这一桌会吃掉她半个月工资啊啊啊啊!   “在很多情况下,‘后果自负’的负,其实就是付钱的付,”何天莲看完手机里刚刚进来的一条短信,缓缓起身,笑容散发出犀利的光芒,“他到了,我过去一下,过会儿就回来。”      餐厅另一个角落的靠窗卡座上,昔日的一双情侣如今隔桌对视,没有温情脉脉,也没有怒目相向,只有略显难堪的沉默。   餐厅里响着柔和轻扬的钢琴声,浅浅低低的洒满整个空间。   一边是窗,一边是灯光,气氛恰当,心情微凉。   最后到底还是夏明远沉不住气,打破了沉默,可一开口就是老套的没营养台词:“你……还好吗?”   “我不知道你想听什么样的答案。”何天莲指尖抚过手机的边缘,视线微微向下,笑容是适宜的客气。   夏明远闻言一窒,感觉有一种含义不明的情绪排山倒海的压向心脏。   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何天莲看着面前这张在记忆中有些模糊的脸,能清楚的感受到,当初那种青涩到能恣意伤人的棱角已经在时光的打磨中敛迹,生成一种沉闷的温润。   虽然并不知道他经历了怎样的三年,也不觉得有知道的必要,可是当了三年白棉花的何天莲已经习惯了与人为善,于是放他一马。   “坦白说,刚开始的时候很不好。不过,现在很好。”不疾不徐的语气,淡定的陈述,情绪是浅白的平和,没有怨怼,没有控诉。   这样平稳而疏离的反应却给了夏明远迎头一击,他苦笑着说:“这是你的报复吗?用你现世安稳的平静来宣告我的失手错过?”   何天莲无谓的一摊手,对上他的视线很坦然:“说实话,你失去了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现在真的很好,好到没有必要隐瞒,没有必要修饰,就是这样。”   “我以为,你不会答应来见我。”夏明远的语气有点哽,胸臆间百味杂陈。   “我只是想听听你会跟我说什么,”何天莲笑了,“只是现在看来你好像没有要说什么。”   下午收到他的短信时,何天莲诧异的以为是有人恶作剧,后来抽空打了一通确认电话,又找齐妙问清前因后果,她才抱着震惊的心情决定赴约。   在她的印象中,夏明远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万万没想到分手三年后的某一天会收到他的短信。况且在两人分手后她连电话号码都换过了,会接到他的邀约,实在很意外。   以为会有什么别出心裁的桥段要上演,没想到只是一句烂大街的“你还好吗”。   何天莲笑着摇摇头,站起来:“我跟朋友在那边吃饭,先走一步。”后会无期。   “我记得我们刚刚在一起的时候,你说过,‘以后大概不会有心力再那样喜欢一个人了’。”夏明远头低低的握住面前的玻璃杯,语气是近乎自言自语的苦涩和复杂。   何天莲站定,俯视着他,唇边隐着终于释然的笑意耐心解释:“那时候我太年轻,还没来得及明白时光到底有多长,长到足够让我重新喜欢上一个人,就像当初喜欢你一样。不对,是更多。”   昔日那种伤人伤己的执拗倔强隐隐从夏明远的眸中浮上:“如果你的婚姻真的那么圆满无憾,那你为什么来?”   何天莲笑开,认真的说:“我的婚姻是真的圆满无憾,可是我来,并不是想要跟你分享我和罗煜城之间为彼此付出和感受到的美好。只是因为我人生前二十几年里所积累的自信和自爱,曾经被你不小心摧毁殆尽,现在我想要确认,这几年我对自己的重塑和再造是不是走了弯路。”   “那现在,你确认了吗?”   “是的,现在我能确定,我一直很好,”何天莲的脸上的笑容在柔和的灯光里沉静如月华,带着一丝遥远的悲悯,“其实收到你的短信的时候我很意外的。为什么要放下尊严再联系我呢,你曾经的骄傲即使刺伤我,也还是让我尊敬的。”    17 17、第 16 章(捉虫) ...   大学四年,老师同学对何天莲的印象基本都是“成绩中上,性格温和,好相处”,她在吃穿用度上是显得稍微高端一点,但并不会过度高调,所以大家都只觉得她是一个家境还不错的女生。   直到大四那年,随着她被何氏百货直接提走档案的消息被广而告之,众人才知道她是何氏百货的大小姐,交往了两年的初恋男友和她之间也因此而爆发了前所未有的频繁争执。   在那之前她从来不知道夏明远是那么情绪化的一个人。   毕业前夕的聚会很多,即将各奔前程的一大群同学常常一起吃吃喝喝。   为降低伤感的气氛,大家纷纷各尽其能的呼朋唤友,连何天莲的外校好友齐妙也被拉来吃过几次饭。   可是夏明远常常是前一刻在聚会上还和大家喝酒谈笑,当两人独处的时候却突然爆发。   那段时间两人之间的相处节奏完全就是吵架、妥协、和解、吵架,反反复复,直到何天莲生日那天两人分手。   她生日的前一天也是有一场聚会,结束后夏明远并没有送她,于是她和同寝的姑娘一起走回宿舍。   路上,同寝的姑娘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说:“……夏明远前几天跟我们说,其实齐妙才是你们那群人里最单纯美好的,是他也想娶回家的那种女孩子。”   室友点到即止,并未多说,只是那眼神里清晰可见的同情让何天莲觉得非常难堪。   第二天下午夏明远约她见面,两人又一次为了何天莲实习的问题吵起来。   “你如果执意要进何氏,那我们就分手。”   “好。那我不进何氏。”   那是很多次争吵里夏明远最想听到的答案,可是当何天莲毫不犹豫的说出口以后,他却突然显得非常烦躁和愤怒。   “那又能怎么样?不管你在哪里,你都是高高在上的何氏大小姐!”   “夏明远,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自卑和敏感,“我认识的那个夏明远,原本是骄傲自信神采飞扬的。”   “我认识的何天莲也不是这么有心机的!你从来不说你是何氏的大小姐,难道不是为了试探我?怎么?怕我这个穷小子是因为你们何家的金光闪闪才来接近你的?”   “我不说,只是因为我觉得那并不重要……”   “当然不重要,积富三代的何家嘛,什么都不缺,所以大小姐你自然不需要特别珍惜什么,也就不需要看重人与人之间的坦诚和尊重这种无聊的事。”   “夏明远,说气话不能解决问题。你说我在何氏会害你被别人看轻以为你攀高枝,那好,我已经答应你不回去了,还有问题吗?”何天莲试着平静下来,不让难堪的眼泪掉下来。   “没问题,怎么会有问题。我怎么斗得过心机深重的大小姐。只是请你以后单纯一点,毕竟单纯和美好是固定搭配。”   不够单纯所以就不够美好是吗?因为不够单纯,所以要站在这里忍受冷嘲热讽,忍受施舍式的谅解和宽容?   何天莲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眼泪:“刚刚你给了我两个选择,不进何氏,或者分手。我选了第一个,看起来并不能解决问题,那么很抱歉,我要卑鄙的收回我刚刚的答案——还是分手吧。”   “很好,总算我们还有最后的共识,”夏明远脸上过于夸张的“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对何天莲来说特别残忍,“我和你之间的问题确实不是你不进何氏就能解决的。”   确实无法解决,因为何天莲并不是你想要的那种单纯美好的姑娘,这是怎么努力怎么退让,也没有办法解决的问题。      几年后夏明远的再次出现对何天莲来说算是一个圆满的落幕。   因为那场分手是她从来不敢对人言无不尽的隐痛。倒不是说感情有多深厚以至于念念不忘,只是分手的理由从根上打击了她的女性自尊。   在那之前,她一直以为,她不是最美的,也不是最优秀的,可是她已经尽全力做到了最好的自己,她一直相信这样的自己是有资格匹配一份属于自己的幸福的。   可夏明远那个“单纯和美好是固定搭配”的论断,让她开始自我怀疑,不敢再轻易的踏进下一段感情。   在随后几年的时间里,她频繁的相亲,频繁的失败,不是对方不够好,是她在害怕。她害怕自己还没有修成正果,她担心自己还没有美好到可以匹配相应的幸福。   可是罗煜城出现了,他让她觉得,她很好,她可以理直气壮的握紧手上的幸福。他让她重新相信,即使她依然不是最好的姑娘,可却是最好的何天莲。   “傻笑什么呢?”罗煜城终于结束临时的视频会议,从书房出来就看到自家老婆坐在客厅里笑得柔软怔忪,“走吧,吃饭去。”   因为是新婚,不想被人打扰,所以何家安排的钟点工阿姨只是每天定时来做清洁,小两口新居的厨房虽然万事俱备,可是还从来没有开过伙,通常两人都没有饭局的时候,就在外面尝试各种私家小厨房。   何天莲看向他,笑意盈盈:“已经做好了啊,可以开饭了。”   罗煜城惊讶极了,可那张面瘫脸习惯性的把表情隐藏得很好:“没人告诉过我你会做饭。”   “像我这样贤良淑德的好妻子呢,”何天莲站起来,和他十指相扣,“也许不能做得媲美饭店水准,但是,没错,我会。”   “那么,贤良淑德的罗太太,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本人在结婚这么久以后才有荣幸享受到第一顿爱心晚餐?”罗煜城眼角眉梢软弱的讥诮看上去更像是抱怨。   此君的居家形象完全就是一个话唠。   索性何天莲已经坦然的接受了自家老公的家里家外两个样:“因为本着《何天莲贤妻手册》第一条,我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年华隐没在油烟中滴。”   《何天莲贤妻手册》?那是什么东西?   “愿闻其详。”罗煜城牵扯她走到饭厅坐下,面对一桌可以算是丰盛的家常菜百感交集。   何天莲给各自的碗里盛好饭,才循循善诱的开讲:“你知道妻子们最大的危机是什么吗?”   罗煜城驽钝的摇摇头:“不知道。”   “是小三啊,”何天莲满意的享受着自己的劳动成果,“你想啊,如果我日复一日的把自己置身于厨房,天长日久之后,我的下场会怎么样?”   “变成黄脸婆。”罗煜城忍笑,把脸藏进饭碗里。   “没错!女纸粗糙的手指,鸡毛蒜皮的生活,油盐酱醋的味道,这样的妻子怎么和那些手握GUCCI、飘着CHANLE香味、穿着FENDI美裙的妖精们战斗?用酱油瓶砸死她们吗?”何天莲带笑的眼睛望着罗煜城,眼神里写满了“我果然很明智吧”。   罗煜城福至心灵的接收到了老婆的潜台词,赶紧的点点头:“老婆,你很明智。”   “你的表情告诉我……这菜做得其实不怎么样。”何天莲夹起一颗炒青菜,忧桑的看了它一眼,才默默的送进嘴里。   “是有点……淡,”罗煜城老实的脱口而出,可又立刻反应过来,不着痕迹的安抚道,“多做几次就好了,熟能生巧。以你在各方面的贤惠来看,这并不太难。”   何天莲放下筷子,严肃的说:“老公,我不能太完美了,太完美了老天会把我收走的。你看历史上哪个伟人没有精神病,哪个超级完美女不是红颜薄命?所以,老公,你要怀着感激的心情吃我做的饭,这一顿可是我冒着天谴给你做的。”   罗煜城失笑:“好了,收到,不用一直强调。我不会勉强你常常做饭的,随你高兴。”   他要的何天莲,是一个无可取代的妻子,不是一个随时可以被换下的保姆。   只要她能快乐的陪在他身边,一路相随,风雨无悔,这就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未来。   “不过我更感兴趣的是,是不是最近我在什么地方表现得特别好,于是让老婆大人觉得有必要犒劳我?”   何天莲侧头在他脸上飞快的轻啄一下,笑容甜美氤氲:“谢谢你来了。”   谢谢你没有让我等太久,就穿过茫茫人海出现在我的面前,握紧了我的手,还决定不放开。   谢谢你相信我足够美好,相信我是那个能和你一同被幸福加冕的人。    18 18、第 17 章 ...   有一句老话说得好,盛极必衰。   三个月后,当何天莲和罗煜城渡过了蜜里调油的闪婚初期,两人之间像加了糖精一样的过度甜腻里到底是泛起了一丝苦涩。   KTV包间的沙发上,何天莲尽量维持着脸上的笑,看屏幕啊,看灯光啊,看唱歌的人啊,就是不看自己右手边的那俩人。   “还喝?差不多得了啊!”自己也喝得不少的罗煜城抢下卓清雅手上的酒杯,本能的把这个一直东倒西歪想往自己身上靠的人扶正坐好。   白翔看着坐在罗煜城另外一边的何天莲,不得不捏着一把冷汗承担起救场的重任,赶紧坐到何天莲身旁,奉上果盘,低声安抚:“弟妹啊,让你见笑了,今天这不是庆功宴嘛,大家都喝大了……”   H.E海外首秀大获全胜,一帮子人饭后又来到KTV续摊,一派歌舞升平。   卓清雅在饭局上话不多,可找人拼酒的劲头很是高调,一向不太合群的人倒是奇迹般的把场子炒得很热闹。   到了KTV后,场面更是喜庆到一个让何天莲不太喜庆的高度——任何一个正常的女人在看到自家丈夫身边黏了另一个女人的时候,大概都没法太欢脱的。   白翔这么一说,反倒让何天莲不好显得太计较,接过果盘浅笑着回应道:“这场仗确实打得漂亮,大家辛苦那么久总算没有白费,群魔乱舞的倒也合情合理。”   虽然某个借酒撒欢的菇凉过界了一点,但因为并没有正面的交锋,何天莲也不会冒失的发作而让场面太难看。   一向和卓清雅不对盘的市场部部长摇头晃脑的端着杯子凑上来,在某个同事鬼哭狼嚎的歌声里大声对何天莲喊道:“要不要找人先把清雅送回去?”   这不挑事儿吗?净添乱!   白翔横他一眼。   歌声停歇,包间内沸腾的气氛低调了一点。   “没事儿,罗煜城有分寸的。倒是你啊,明天还要上班的,可能节制点比较好吧?”何天莲一把甜嗓语调轻软,话说得大方得体,贤妻的姿态给罗煜城做足了面子,让在座的H.E同仁欣羡不已。   罗煜城是真的有点醉了,可是依然在人声鼎沸中准确的捕捉到妻子的声波,在听到何天莲的话后,表情很受用的转过头,刚想伸手搂住妻子,那一边的师妹又靠了过来,他赶紧再把人推回去靠在沙发背上。   设计部部长小声在白翔耳边嘀咕:“看看,看看,人家这老婆娶的,那叫一个正确啊。啧啧,搞得我都想结婚了。”   白翔心有戚戚焉的点点头,嘴刚要张开,又有人拿起麦克风开吼了。   于是他只好大声冲何天莲喊道:“你家还有木有单身的姐妹好介绍啊?先申明,我就要你这款的啊,温柔体贴,知所进退……来来来,先敬一杯谢媒酒……”   何天莲腾出一只手去拿自己面前的饮料罐子。   一旁早已微酣的罗煜城却反应敏捷的抬手举杯,把白翔的杯子轻轻撞开,舌头有点打结,神情却是不容挑衅的凛然:“谢什么谢,何天莲有且只有一个,这款式由本埠独家垄断,您下辈子请早。”   找SHI。当他的面还敢指名要他老婆这一款,当他不会喘气儿还是怎么的?   何天莲嘴角上翘,微微垂下眼帘,认真的对付着手里那个不被众酒鬼青睐的果盘。   “天地良心,我对我弟妹可没敢有想法,这是我亲妹!”白翔果然一喝酒就乱HIGH,“哎,弟妹啊,你家真没单身的堂姐表妹啦?我跟你说,这个可以有。”   罗煜城懒得理他耍白痴,顺手接下老婆手里的果盘,换上装满牛肉干的小碟子。   何天莲镇定自若的接过来:“翔哥,我认真的想了一下,我家单身的堂姐表妹就没有,单身的堂兄倒是有两个。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个人认为何天蓝比正一哥知所进退。”   白翔被惊恐的跳起来拉拢自己的外套,瞪圆了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满座的哄笑声中,整晚话都不多的卓清雅却突然娇声嗔道:“师兄你还敢喂啊,何姐刚才正餐就已经吃很多了,小心她回去修理你噢,减肥可是女人的终身事业!”   到底还是杠上了啊。   一时间场面有点冷,唱歌的也不唱了,发酒疯的也不嚎了,一众人等齐齐向何天莲看去。   嗯,这姑娘不是省油的灯啊。每次发言都是观望很久才脱颖而出,谋定而后动,是个人物。只可惜每次的切入点都奇怪得不得了。   何天莲一边在心里评估对手的实力,一边镇定的接受众人惊讶目光的洗礼,理直气壮的把手上的食物送进嘴里,吃得气定神闲。   反正都吃了,也不怕被别人笑话。   认真的把嘴里的食物吞下去以后,何天莲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饮料,再用纸巾轻拭唇角,才看向卓清雅,笑容清冽如水:“我一向认为,在饭桌上表现得对食物兴致勃勃的样子是很美好的。吃东西认真,态度好,说明这人热爱生活。年轻而充满食欲的生命多好啊~是吧?”   “原来还可以这样讲呀?那你不担心吃太多会把别人吓到吗?”卓清雅醉眼迷蒙着提问的表情单纯而好奇,很有求知欲的样子。   何天莲好脾气的回答:“别人怎么样我是不知道啦,至少我自己是这么想的:如果答应了别人的饭局,就坚决不在桌上提减肥的事情。在饭桌上计较热量,会让同桌而食的人很扫兴的。”   “对对对,我也最怕遇到那种,吃两口就放下筷子说,‘我吃饱了’,然后就看着我,搞得我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设计部的大姐大被自己下属的冒失惊得酒醒了大半,主动跳出来打圆场。   卓清雅脸颊红红的,微微侧着头,又往罗煜城身上靠,笑得很可爱的样子:“可能是我们小康之家见识浅薄了,我妈妈从小就教我说,女孩子跟男人不一样,吃东西一定要克制,不然就显得很失礼。我以为何姐家是高门大户,对个人形象的要求会更严谨呢,不好意思啊何姐。”   你才很失礼好不好!人家都结婚了你这是要闹哪样?!   “哎翔哥,你看大家都喝成什么样子了,你也注意掌控一下节奏好不好,”设计部大姐暗暗瞪了卓清雅一眼,赶紧拉起何天莲,“能麻烦你陪我去趟洗手间吗?”   庆功宴后的这场续摊让少有的几个清醒人士心惊胆战,只好草草结束,提前散场。   何天莲的第六感告诉她,一切还没有结束。   果然,刚走出包厢,卓清雅摇摇晃晃的来到何天莲身边,甜甜的说:“何姐,我可不可以搭你们的车?”   设计部大姐大过来拉她:“小胖开我的车送你们,保证安全抵达,我特地交代他不要喝酒的。”别闹了亲,坐我的车包邮哦!   卓清雅略显灵敏的闪开了:“领导,我就不给你们添麻烦了,反正我跟师兄住同一区,何姐不会介意的,对吧?”   “那就这样吧,立秋,你带清雅先去停车场,我马上来。”罗煜城扶额交代完毕,往洗手间蹒跚而去。   何天莲扶住卓清雅搭上自己肩膀的手臂,笑着说:“行了,大家都闹腾得差不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卓清雅侧身靠在车门上,抬眼看向站在面前的似笑非笑的何天莲:“你以为你赢定了,是不是?”   “这是事实,不需要以为。”对手终于正面进攻了,何天莲一点也不意外。   “你错了,事实上我俩的筹码差不多一样重,”卓清雅笑了,笑容是骄傲的,眼神是睥睨的,“你和师兄之间有一纸婚书,可是我和他之间有你永远追不到的曾经,整整八年。也就是说,我们其实还是同一个起跑线。”   我还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咧!   “八年是很长,抗战都能胜利了——可你还是没有拿下一个罗煜城,”何天莲笑得很轻很轻,“我真意外你居然用了‘曾经’这个词。我一直觉得,‘曾经’这个词是这个世界上最悲伤的悼词。‘我曾经年轻过’,‘我曾经快乐过’,‘我曾经幸福过’,这样的话一说出来就已经是过去式了,代表着拥有过但是已经失去,好像今后也不会再有了似的。”   虽然何天莲的家教是与人为善,但“何”这个姓氏背后的煊赫与高傲意味着退让是有底线的。寒碜人这件事对何天莲来说,不是会不会的问题,只看有没有必要而已。   听了她的话,卓清雅背靠车门缓缓的滑坐在地,泪如泉涌,原本已经有些凌乱的妆容被泪水冲刷得稀里糊涂,与她此刻一败涂地的情形倒是映衬得宜。   “看看,你不也有温良谦恭之外的另一面吗?你也会恶毒,也会狰狞……到底是比我好在哪里啊?不过是因为你姓何,这就是你制胜的底牌不是吗?”卓清雅自暴自弃的反手一捶车门,报警器刺耳的鸣叫悲伤的回荡在空旷的地下停车场里。   “如果罗煜城真的是那么猥琐的男人,也不会值得你这么心心念念了。”何天莲不是圣母,对这个觊觎自家男人并频繁挑衅的女人生不出半点同情,却也不打算再趁胜追击,就只那么站着,淡淡的看着她用眼泪祭奠自己血流成河的单恋。   “你动手?”何天莲身后响起响起罗煜城不豫的声音,带着疾走后特有的急促气息。   何天莲回头,他阴沉的脸色映入眼帘——   这一晚上挥之不去的不祥预感终于得到印证了。、   多么烂俗的桥段,真够给它狗血一大盆的。   “我没有,你最好相信。”何天莲挺直背脊,倔强的迎着他的目光。   罗煜城抿紧唇,沉默的上前扶起哭倒在地的卓清雅,往停车场的出口走去。   婚后第一次冷战,开始了。    19 19、第 18 章(捉虫) ...   何天莲终于还是放弃和那一堆数据和分析资料继续纠缠,果断起身去茶水间泡咖啡。   晚上九点,人都走光了,何氏大楼冷冷清清,狭小的茶水间显得很空洞。   热水冲进杯子里的声响轻轻回荡,何天莲有一瞬间的恍惚。   “没想到还能在你婚后看到你主动加班,为兄的真是甚感欣慰。”何天蓝一手插在裤袋里,一手端着马克杯斜斜的靠在茶水间的门框上。   何天莲定了定神,站直身体缓缓回头,没精打采的回了一句:“作为顶头上司,你对下属主动加班的行为不是应该很激赏么?”   “我是啊。”何天蓝笑着走进茶水间,越过她来到饮水机旁边。   “那就拜托你,不要笑得这么叵测。”何天莲瞟了他一眼,默默的走了出去。   刚回办公室坐下,何天蓝就跟了进来,很自在的在她对面坐下,不屈不挠的继续刚才的话题:“我刚才那一笑其实是发自内心的真诚,只是你心情不爽,所以以己度人。俗话说得好,心中有佛,见人是佛。”   “‘贱’人是佛?这境界太禅意了。”何天莲端起杯子浅酌一口。   确认她真的情绪不好,何天蓝也不闹她了:“跟罗煜城吵架了?”   “没有。”   欺负谁没眼睛似的。   这妞儿诡异的气场已经持续三天了,虽然她待人接物还是笑着的,也没有找过任何人的麻烦,但眼神里那种若有似无的狠劲儿把整个总经办的人都惊得小心翼翼。   “想不想聊聊?”何天蓝眼神危险的光芒一闪而逝。   罗煜城,你要是抱着和氏璧不当宝,每个姓何的都不介意借你一双慧眼。   何天莲没有注意到他的眼色,心不在焉的翻动着面前的文件夹:“是有一点小插曲,不过我自己能解决,别担心。”   “你整天恍兮惚兮的,动不动就笑里藏刀,搞得整个十九楼都如履薄冰,我不担心你也得担心整个总经办的工作氛围吧?”何天蓝字斟句酌的诱拐她吐实。   “我吓到你们了?”何天莲歉意的抬起头看向他,“抱歉,是我疏忽了。我以为我会控制好情绪,不会影响工作的。”   董事会改选在即,整个总经办都忙得焦头烂额,现在因为自己的私人原因给别人带来负面影响,这让何天莲有点不安。   “不然,我调休年假?”   何天蓝瞪她一眼:“想得倒美,这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想休假?你以为我随便什么事都敢假手他人?”   家族企业的内斗充满了无间与反间,以何天蓝的老辣和谨慎,就算确认是己方阵营的人,也是不敢掉以轻心的。   “那怎么办?”   “别急,解决问题是一个一个来的,”何天蓝抽走她手里的文件夹放到一边,和颜悦色的劝道,“现在先解决你的私事吧,说不定我还能以男人的立场帮你指点一下迷津。”   也好。   虽然何天莲自己心里有一套解决问题的方案,可是这三天来心情还是绷得太难受了,于是娓娓道出事情的前因后果。   “意思就是说,他误会你推了那个谁……卓什么来着?”何天蓝皱眉。   何天莲摇摇头:“我觉得不是。当时的场面在不知情的人看起来可能真的像我和卓清雅起了肢体冲突,大概在他的观念里,有事先把自家人拍住,才好让双方都有台阶可下。”   典型的传统家长制和稀泥。   就像自家的小孩和熟人家的小孩起了冲突,一般的家长都会选择不问情由,先吼自家孩子一顿,最好训得孩子哇哇大哭,对方家长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双方也就一团和气了。   “这种烂好人的观念亟须斧正。”何天蓝眼神凌厉。   何家人在家务事的问题上一向是护短的,在公平公正的大前提下,一定力保自家孩子的正当权益不受侵害,绝对不会为了场面上的交情而让自家人委屈退让,息事宁人。   更何况何天莲是何家第三代里唯一的千金,家里人可没谁能容忍别人给她无理的气受。   何天莲看出堂兄对自家丈夫的反感,温言平复他渐燃的怒气:“何天蓝,你别插手,我正在努力斧正中。我早做好心理准备了,婚姻就是一个磨合的过程,有时候双方有分歧也不一定就是谁对谁错,最终需要的只是把两人的观念统一到同个频率上来。”   “但这个统一频率的过程会很辛苦,弄不好就会两败俱伤。”何天蓝犀利的指出真相。   何天莲终于笑了,撒娇似的:“这就是考验我的智慧的时候了啊。我会尽力不让事情走到两败俱伤的那一步的,最坏的结果就是我被统一到他那个频率上去。人是我自己选的,这路就让我自己走吧。虽然我心里多少还是有点被伤到,但考虑到他并不是恶意的攻击,你就先不要……”   “妇人之仁!”何天蓝痛心疾首的教育她,“都说‘法治社会’了,知道什么叫法制么?只看行为及其造成的结果,不问内心。就算他的初衷没有恶意,可他让你难过了是事实,所以应该得到教训。”   “律法不外乎人情嘛,不用一棒子打死啊,”何天莲笑眯眯,“而且,我正在教训中。”   何天蓝冷冷瞥她:“就你那心慈手软的风格,顶多跟他吵一架,然后人哄两句就完事儿了。”   “何天蓝,你懂我,”何天莲端起自己的杯子碰了碰他的,“我预计的程序差不多就是这样,不过你漏算了一个步骤——我是先冷战。”   “我不认为冷战完再吵架会比直接打压要显得精明。”何天蓝扶额。   “直接打压,就算赢了场面,也只是局部胜利,我要的是全局啊哥哥,”何天莲从抽屉里摸出一个小本子,“根据《何天莲贤妻手册》第二条:在两人之间爆发冲突时,可以适当采用迂回战术,放低姿态缓和场面,但绝对不放弃事实上对事态节奏的掌控。”   《何天莲贤妻手册》?妹纸你敢不敢再搞笑一点?   何天蓝忍住笑,轻咳一声:“所以?”   “所以,我要把战线拖长一点,一直到他沉不住气,开始认真的自我反省,然后主动求和。”   何天蓝无法认同她的想法:“最强的防守是进攻。”   “NONONO,兵法也说过,避其锋芒。”   “你太乐观了。万一他沉不住气的结果也是退避三舍,那你可就要作茧自缚了。”   何天莲幽怨的瞪他一眼:“你就是要一直打击我是吧?真要那样,就当、就当瞎了我的狗眼,我自作自受,哭死活该,行了吧?”   何天蓝摇头叹气:“总之你就是不要我插手就对了。这要让我直接把他K.O了多利索……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   “没你这样儿当哥的啊!你是我的家人,他也是。”何天莲眼神里带着警告的讯息。   开什么玩笑,她只是想御夫,不是想弑夫,别一副磨刀霍霍的样子啊!   “行,你怎么说怎么算,如你所愿,我不插手,这个问题暂时翻篇儿,”何天蓝举手投降,“那咱们来谈谈另外一个棘手的问题吧。”   “董事会改选,你肯定要说这个。”何天莲顿时变成霜打的茄子。   何天蓝真要被气死了:“你为什么就不能把你经营罗煜城的这股子脑聪目明分一点来经营你的职场生涯啊?”   “人各有志嘛,我就这点不着调的小聪明,成不了大器的。”何天莲毫不羞耻的承认自己废柴。   何天蓝无力的倒向椅背:“你这是把你的幸福建立在我的痛苦上啊。”   “何天蓝,我知道你一直想自己打天下,可是守江山不一定比打江山容易,”何天莲终于说出一直想说的真心话了,“如果你能把何氏带到另外一个高度,那样的光荣一点也无损你的骄傲。”   这话意外的拨动了何天蓝的心,他抬眼看向堂妹,一向固执的坚持有了一点动摇。   “如果正一哥上位,你和我都不甘心。大家心里都有数,你的能力和声势都比我强多了,由你来出战是最好的选择。我知道父执辈对我们小辈之间的竞争都是保持中立的,所以我们中不管是谁,一旦踏上这个战场就只剩单枪匹马。我只想告诉你,我不能如你所愿承担更多,但我愿意做你的援军。”何天莲说得很认真,很郑重。   何天蓝喉咙里像堵了沾水的棉花,只艰难的从中挤出一个字:“好。”    20 20、第 19 章(捉虫) ...   好什么好,他一点都不好!   罗煜城面无表情的瞪着白翔,眼里闪着隐隐的火气。   “……我就是看何天莲这几天都没来陪你加班……就那么顺嘴一问……”白翔觉得要冤死了。   不过就是鸡婆的问了一句“你还好吧”,这、这又犯了哪条王法啦?   罗煜城咬牙切齿的说:“你现在很有空吗?”   白翔哆嗦了一下,深思熟虑了半天,小心的回答:“还行。”   真的不知道你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啊哥们儿!   罗煜城点点头,起身走过去关上办公室的门,顺手把百叶窗拉下来。   “你你你……”白翔紧紧的拉住西装外套裹住自己,“你该不是想告诉我,‘有一种爱情叫兄弟’吧?!”   罗煜城嘴角隐隐抽搐,看了他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白翔嘿嘿笑着,看着他打开办公桌后面的窗户,并从抽屉里摸出一包烟和打火机。   罗煜城就势坐到办公桌上,面对敞开的窗户点燃一根烟,整个背影就是一个“愁”字。   白翔起身走过去,和他背靠背的坐上办公桌,自动自发的也抽出一根烟点上。   “这造型像不像我们在学校租小门脸儿做贴牌那时候的样子?”白翔垂眼看着的跟前的地板,难得正经的流露出追忆的神色。   背靠着他的罗煜城闻言也微微勾起唇。   “想说什么就说吧,这么多年什么事儿不是一起扛过来的,”白翔抬起肩膀撞撞他的背,“别跟我说没事儿啊,这都多久没见你抽烟了。”   “烦。”罗煜城笑意顿失,看着窗外,闷闷的吐出一个字。   “烦你就说。这大半夜的,我正事儿不干陪你关在办公室里,可不就是等着听你倒苦水吗?”一大堆事儿等着呢,还真当他闲啊,“跟你老婆吵架了?”   “你怎么知道就一定跟我老婆有关?”罗煜城只能用吸烟来掩饰自己的狼狈,他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呢,丢人。   白翔翻了个白眼:“这不废话嘛。别以为你面无表情我就看不出来,打从庆功宴隔天起你就一副谁欠了你二百吊钱的样子。虽然不知道那天晚上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但清雅确实过了点儿。要换了我女朋友,最多忍到在KTV里就开炮了,何天莲能忍到晚上回去再跟你发飙,脾气算不错的。”   “她没……就是我在停车场吼了她一嗓子……”罗煜城烦躁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他虽然不是感情细腻的人,可也不是白痴。   卓清雅那天对何天莲挑衅得那么明显,他不是毫无察觉的,所以后来在KTV的时候他一直很紧张的和卓清雅保持距离。   白翔惊讶的转头看他半晌,然后竖起大拇指:“楷模!爷们儿中的战斗机!这就是传说中的先发制人?”   “制个萝卜。”罗煜城沮丧的垂下头。   “你老婆气得回娘家了?你独守空闺?”白翔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摇头。   “天天跟你吵?鸡犬不宁?”   她要肯吵倒好了——   “她跟我冷战,冷战!每天回家比我还晚!我今天早上出门前都低声下气的主动跟她说话了,人连个正眼都没有!早上不要我送了,晚上也不来陪我加班了!没有电话!没有短信!你说她到底想干嘛啊?!”罗煜城觉得自己真是被逼疯了,居然在兄弟面前连这么窝囊的话都说出口了。   白翔显然也被罗煜城不为人知的这一面震撼了,无奈平常嘴贱惯了,一不小心就脱口而出:“她这莫不是……打算休夫?”   “她想都别想!”罗煜城转头,一双眸子能瞪出血来,阴测测的说,“我罗煜城生是何天莲的丈夫,死是何天莲的亡夫!”   白翔反手按住他的肩膀,笑得弯下了腰:“哈哈哈,老罗,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你这样子了……”   他一开始认识的那个罗煜城,就是这种眼里带点蛮气的性情中人啊。   原以为这几年一起经历过风风雨雨后,那个年少气盛的罗煜城已经被彻底压扁在面瘫脸后面了——   感谢CCTV,感谢何天莲,那个活灵活现的罗煜城原来还是在的。   白翔收起狂笑,认真的听他情景再现。   “……当时那种情况,我能怎么样?当然只能说自己人的不是了,她怎么就不能理解呢?”罗煜城烦躁的又点了一根烟。   “呃……”白翔远目,盯着紧闭的门板努力放空。   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啊。   罗煜城不死心的甩他一拐子:“你平常主意不是挺多的吗?说啊,我该怎么办?”   “不是,你才是执行长啊,平常不都你在杀伐决断么?”白翔明智的决定不要掺和人家两口子的家务事。   罗煜城愤而回头:“这不就等你的主意吗?谁逼你决断了?”   “这……道个歉,然后哄吧?”   听了这个完全没有建设性的意见,罗煜城的眼神纠结起来。   道歉的话……说不出口。   两人多年的哥们儿不是白做的,白翔一转头看到罗煜城那眼神,就知道他又准备开始犯倔了。   “我说你到底是怎么把人家给追到手的啊?这又不是多难的事儿,就仨字儿,牙一咬就说出来了。”   “兄弟我对你很失望。”罗煜城深深的鄙视了他。   “我真的已经尽力了。”白翔也不是个多细腻的男人,处理这种问题的思路不会比罗煜城高明到哪里去。   罗煜城无奈的垂下头:“我……试试吧。”   “师兄,白翔师兄,你们聊完了吗?开会了,”卓清雅推开门,呛鼻的烟味直接把她逼退两步,“搞什么啊?你俩躲里面烧房子呢?”   罗煜城从桌上下来,回身时又成了习惯性面瘫脸,随口应了一声:“嗯。”   白翔走到她面前的时候,笑容忠厚:“清雅,以后进你师兄的办公室之前,还是敲一下门比较好。”   “我进师兄的办公室一向不敲门的呀,师兄也不介意的,”卓清雅诧异的看看罗煜城,“怎么了?”   不是你师兄不介意,是你不介意吧?可毕竟今时不同往日,细节影响人生啊。   白翔叹了口气,想想还是觉得这个坏人不该由自己来做,于是摸摸鼻子走掉了。   卓清雅等罗煜城出来,两人并肩而行。   “师兄,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罗煜城的声音四平八稳,带着淡淡的疏离:“没什么。”   “是不是……那晚我喝醉了,给你和何姐添麻烦了?”卓清雅说完,不自觉的咬住下唇。   “没,是我惹着她了。对了,”罗煜城顿了顿,“你……”   “什么?”卓清雅微微侧身,仰头看着他,眼神明亮而专注。   这让罗煜城哑口无言了。   说什么?说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我不喜欢你?   人姑娘又没表白,他一男人这么不给人留余地的话,那也太不要脸了。   枉自他一人能撑起H.E半壁江山,感情这种事儿他还真是处理不来。从小到大,学的东西一大堆,偏偏这事儿没人教过。   卓清雅脸上绽开一朵笑,不依不饶的追问:“师兄,你想说什么呀?”   “也没什么,就是想代表公司谢谢你这些年为公司做的一切,我们都很感激你。”   卓清雅虽然是H.E设计部资历最浅的设计师,可是设计部的好几个元老骨干都是她的同系师兄师姐,这几个海龟精锐当初之所以肯落户籍籍无名的H.E,大半原因是卓清雅动用了老师的关系四处游说。   而正是由于有了那几个人,H.E才终于摆脱贴牌生涯,顺利完成品牌升级。   虽然退一步来说,即使没有这几个设计师,多花一点时间、精力和财力,也未必就不能找到别的同类人才,而且事情也是卓清雅主动揽下的——可是却实实在在为H.E做出了不能抹杀的贡献。   一向清高到有点不合群的人拉下面子主动去帮忙,罗煜城还是承下她这个人情了。   这就是罗煜城一直纵容她的原因。   她想在公司里要一些无伤大雅的特权,在不影响公司正常运作的前提下,他给;她想在他的朋友名单里要一个相对特别的位置,在不逾越朋友界线的前提下,他也给。   可如果她想要他回应她的感情,他不会给。   他本来贪心的希望能有一个两全的方式,可是如果一定要他做个决断——   其实没有决断的必要。   “进去开会吧。”罗煜城推开会议室的门,头也不回的走了进去。   卓清雅看着他的背影,泪水在眼眶渐渐聚集,滚动成珠。   他说感谢的时候,用的是“我们”,而不是“我”。   这,是划清界线的信号吧。    21 21、第 20 章 ...   一周的冷战对罗煜城来说已经是极限了。   在他近乎疯狂的压迫着全公司的人赶进度之后,H.E的私人订制工作室算是初步稳定,于是他终于能腾出时间和精力来解决何天莲这边的问题。   她真的挺狠的,整整把他晾了七天。这七天里两人之间没有任何具体的交谈,他从她嘴里能听到最多的就是,好。嗯。哦。   最长的一句是:知道了。   冷淡得很彻底的态度让他清楚的接收到坚决不接受大事化小的决心。   他背靠着车门站在何氏大楼对面的路边,看着何氏的人走了一拨又一拨,其中始终没有何天莲的身影。   天色越来越暗,何氏大楼十九层的灯一直亮着。   罗煜城默默的站在深秋的寒夜里,任阴寒的凉意入骨。   连日来高强度的工作量已经使有些他疲惫的眩晕,可他还是在原地站了三个小时。   一开始他试着给何天莲打电话,可是电话没人接。他不确定她是因为太忙才不接,而是还在生气不肯接。   一直不能确定何天莲的想法,这让他不敢坐回车里,就怕不小心跟何天莲错过。   其实这一周以来两人还是每天见面的,虽然何天莲每天比他还晚回家,可是并没有就消失不见,但她好像在他面前立起了一道柔软的玻璃墙,让他无法触摸她的温度。   不是没想过和解,可是每次准备好的腹稿都被她“相敬如冰”的笑容被冻在嘴边   那天白翔质疑他是怎么把人给追到的,他自己认真的想一想也觉得实在是太侥幸了。   好像从相识之初开始,何天莲就从来没有为难过他,两人之间一路走来顺利得出奇,就像是……她故意放水似的。   对于他的一切行为她都没有拒绝过,也没有质疑过,有几次他小小的担心自己会触到她的逆鳞,可是结果却是她近乎纵容的包涵。   但这一次何天莲好像不准备再纵容他了。   想到这里,他抬起冰冷到略微僵硬的手指按住额角,头疼得发晕。   高跟鞋不紧不慢的敲击着地面,在夜晚空荡荡的街头发出沉闷的声响,由远及近。   罗煜城抬起头,怔怔的看着何天莲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自觉的抿紧了嘴角,眼眶发热,心里无端端泛起一股如释重负的委屈。   何天莲停下来看了看他一脸的憔悴落寞,一边在心里痛斥自己不争气,一边顺手从他手里抽走车钥匙,几步绕过车头,向左侧车门走去。   没走几步却又突然停下来,皱眉回望他:“你在这儿站多久了?”   “大概……三个小时。”罗煜城有问必答。   苦肉计!哼!   何天莲坐进车里,关车门的动静有点大。   那道关门声对罗煜城来说是邀请的信号,他当机立断的钻进车里坐好。   真的是坐好,正襟危坐的像初学礼仪的小朋友。   两人就这样一路沉默的到了家。   “我、我要解释!”罗煜城见何天莲进门就往客房的方向走,急忙伸手拉住她。   手腕上冰凉的触感没有让何天莲抽出自己的手,只是再次皱着眉头转过身:“好吧,你先放手。”   不放,死都不放!   这已经是她这一周来跟他说得最长的一句话了,罗煜城怎么可能放弃这个良好的开端。   “你手很冰。”何天莲淡淡的提醒。   罗煜城摇头:“没事,我不冷。”   何天莲很不淑女的白他一眼,没好气的说:“我冷。”   罗煜城这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她的手,亦步亦趋的跟着她。   何天莲不再看他,迳直在屋里来来回回,冲好一杯蜂蜜水塞到他手里,才坐到沙发上望着他。   罗煜城一脸面瘫的垂眸看着手里冒着热气的蜂蜜水,愣了半晌,才举起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烫。   非常烫。   可是某种清甜的香也跟着滚烫的一起顺着他的喉咙一路熨帖下去,直到将心脏也裹覆起来。   罗煜城放下杯子走到她面前缓缓蹲下,视线微微抬高,对上她波澜不惊的眼睛:“那天……我只是不希望场面太尴尬……不是不信你。”   “嗯。”何天莲漫应了一声。   她早猜到了,不过最让她在意的炸点并不是这个。   罗煜城一直紧紧的捕捉着她的眼神,从中得不出具体的信息,一时间脑子打结,猜不出她的想法:“我是说真的。”   何天莲笑得很轻,声音软软的:“我信啊。”   不对。   罗煜城困惑到纠结:“不要敷衍我!我和清雅之间真的没什么,只是她帮过我,我欠她的人情,所以有时候会偏袒她一点,你能不能……”   何天莲一直告诫自己要沉住气,可是听到罗煜城这话真是忍不住肝火上升。   欠人情就还人情,成天由着她黏黏糊糊的算什么事儿啊?过往的种种她未能参与也就前事不提,可现在她和罗煜城结婚了,她是他的伴侣,她有权要求感情上绝对的尊重。   “你暂停,先听我说,”何天莲打断他的话,连珠炮似的开火了,“那天从饭局开始卓清雅就一直在向我挑衅,大家都看在眼里,只是不好多说什么。后来在KTV里几乎就是借酒撒欢,连她顶头上司都惊得一头大汗。我不想你在下属面前丢脸,一直忍着。可是后来你冲我吼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那一嗓子吼完,你的面子倒是有了,你老婆我的里子没了。”   虽然一直跟自己强调要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可何天莲看着罗煜城疲惫到灰败的脸色还是心软了,长篇大论的一吐为快既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过,也是为了让他心里好过。   “对不起。”一阵眩晕凶猛来袭,罗煜城身形一晃,跌坐在地,上半身有气无力的靠在沙发边缘。   罗煜城不是一个习惯道歉的人,可终究还是低头了。   就这样吧。   何天莲叹了口气,起身将他扶起来在沙发上躺好:“是不是感冒了?”   这样是不是就和好了?   “不知道……”罗煜城如释重负的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声音很虚弱。   何天莲被他那样子搞得也没脾气了,认命的取过药箱为他找感冒药。一边翻动着药箱,一边不甘心的嘀咕道:“卓清雅喜欢你。你也知道她喜欢你。所以你以后最好给我离她远点儿,不然我真的会翻脸。”   老祖宗真是有智慧,几千年以前就说过“福兮祸之所依”这个真理。   心神一松,加上身体虚弱引发的神智涣散,罗煜城随口应了一句:“我和清雅认识六七年了,真要有什么的话,事情哪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他本意是想让她安心,结果却是重新捅了马蜂窝。   “哦,合着是我捡了人家一个漏是吧?”何天莲危险的眯起眼睛。   果然不明确领导地位就是不行,有些人想造、反!   罗煜城惊得回魂了,梦的坐起来,双颊因为体温的升高而开始泛红,也不知道是因为急的还是发烧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说我和她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你不要多想。只是我欠着她的人情,不能做得太绝……”   何天莲真是要被气疯了,抓过沙发靠垫就要向他砸过去,随即又像想到什么似的,静默的把垫子放回原处。   再抬起头来已经是一脸让罗煜城心惊肉跳的沉静。   “很抱歉我没有那么豁达和高贵的胸襟,没办法对一个觊觎我丈夫的女人充分理解和谦让。如果她和你识于微时的患难与共让你觉得只能以那样的方式涌泉相报,那我觉得我应该做的不是退让,而是退场。”    22 22、第 21 章 ...   书房里很安静,何天莲敲键盘的声音噼啪作响,那声浪之强劲,简直像要把笔记本的键盘整个掀飞起来。   她在生气。   罗煜城站在书房门口踌躇半晌,才鼓起勇气推开虚掩的门走进去,在书桌前站定。   “我……前天已经找清雅彻底谈过了。”所以,讲和好不好?   何天莲看也不看他一眼,继续用力在键盘上敲击,专注的看着屏幕,好像那屏幕上有千军万马的敌人:“说清楚了?”   说的很清楚,再直白不过了。   罗煜城跟卓清雅说,我以前之所以纵容你,只是单纯的想要回报你在我最艰难的时候给予的帮助,如果我的态度让你误以为这是“我也许、可能是喜欢你”的一种信号,那我郑重的澄清,完全没有这样的事。   我现在结婚了,虽然我和我太太之间并没有太多跌宕起伏的剧情就走进了婚姻,但我非常珍惜,我不想因为我错误的处世态度而让她对我和我们的婚姻感到失望。   我想给她最好的一切,包括婚姻和感情。尤其是婚姻和感情。   如果我曾经做了什么让你产生错觉,我很抱歉,如果你没有多想,那我今天说的这些你就当我自恋,误会了你的意思,很对不起。但是我还是有必要把话挑明了说清楚,这是我欠她的,也是我欠你的。   如果这些话伤到你,如果你觉得报复和惩戒才能弥补你,我通通接受。   何天莲终于抬眼看他:“你刚刚说是……前天的事?”   “对。”   何天莲轻轻冷冷的哼笑一声,气得快要内伤——   如果是三天前就已经说得这么清楚,那这两天她邮箱里这几封邮件是什么鬼!!!   罗煜城被她那一声冷笑搞得心慌起来,面部表情越发僵硬,舌头几乎石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客厅里的电话响起来,拯救了罗煜城的无言以对。   他默默的走出去,过了一会儿又默默的走进来:“是家里来的电话,妈找你。”   何天莲起身往客厅走,边走边问:“你家还是我家?”   泾渭分明的一句话让罗煜城内心狂炙,几乎是吼的从牙缝里蹦出一句:“没有你家或我家,是咱们家!”   何天莲脚下顿了顿,忍住把门撕下来的冲动,语气不善的说:“好、吧。”   这两天她真是气到爆表,脑子是前所未有的不清醒,越烧越旺的怒火覆盖了一向的温软平和,无法思考什么战略战术。   仅存的一点理智只是足够提醒她不要让自己变成泼妇,所以心里那股不平之气就更是无处发泄,只能在处理公事时忍不住使用很尖锐态度。   何天莲自小生在明争暗斗的大家族里,其实是很厌倦时时事事都需要披荆斩棘才能得偿所愿的人生。她与人为善,她淡泊不争,那是因为她一直相信自己的人生里,总是至少会有一样东西的得到会是水到渠成。   比如婚姻。   两个人简单朴拙的相守相扶,一不小心就白头到老的那种波澜不惊就好。   结果咧,结果咧!   本来是一个很小的问题,却能被罗煜城那个白痴把事情拖到无限胶着,场面越来越混乱。   她不是不能自己出面来解决,可是……凭什么啊!凭什么罗煜城自己惹上的桃花债要她来担啊?   何天莲心浮气躁的接听完母亲的电话之后返回书房,却看到罗煜城一脸震怒的站在她的笔记本电脑前。   并没有计较丈夫毫不掩饰的偷窥行为,她刚刚出去的时候没有把页面关掉其实也是希望他能看到的。   “呵呵,她文采挺好的呵?”何天莲身形僵硬的倚着门框,笑容有些讽刺。   罗煜城一字一顿的说:“为什么不告诉我?”   看第一封邮件的日期,卓清雅对何天莲的骚扰是从两天前开始的。或者应该说是正式宣战。   并不是多么劲爆的内幕,只是充分文艺范儿的心情札记一样的信,讲述,追忆,那些从前和曾经,完全就是最耀武扬威的攻击。   “你现在知道也一样,这就是你找她谈过之后的结果,”何天莲狠狠的瞪他,“你有什么要说的?”   人都是有底线的,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多久啦!   “我会解决,你给我一点时间。”罗煜城压抑着情绪,坚定的承诺。   “好,我给你时间,”何天莲终于控制不住,火大的冲他吼起来,“不过你最好确定你能彻底结束这件事,不要劳烦我亲自出场!不然我保证场面会很不和谐,如果不能让她从我的生活里消失,那就是我从你生活里消失!”   欺负她没脾气是吧?欺负她好说话是吧?如果硬要比耍脾气的场面,何天莲保证自己可以不是省油的灯。   如果卓清雅想要战争,那就给她战争!   “绝对不会发生那种事,你最好想都不要想。”罗煜城眼里几乎要瞪出血来。      一周后,白翔和罗煜城并排坐在车后座里,向机场进发。   自从H.E私人订制工作室成立以来,整个品牌算是全线开花,成衣部分海外市场顺利拓展,国内市场销量节节攀升,自有办公大楼奠基在望,业内判断H.E上市指日可待。   这种情况下,作为H.E的领袖,罗煜城和白翔就不得不开始疲于奔命。   “……我两个小时以后登机去新加坡,就我和白翔。”何天莲这次很痛快的接了他的电话,却让他觉得比之前她不接电话还让他惊慌。   电话那头何天莲话音带笑,只是淡淡的隐着凉意:“预祝你们马到功成。”   “我回来的时候……你来接机吗?”罗煜城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只能到时候再看情况了。等你到了那边敲定了回来的时间后,再给我来个电话吧。”   她好像比之前气得更严重,虽然时时处处都只表现得轻描淡写,却让他完全找不到突破口。由此可见,之前媒体对她的判断简直错得离谱。   近来的事实表明,如果何天蓝是一柄无坚不摧的长矛,那何天莲就是一张滴水不漏的盾,只要她愿意,她就随时都能在自己面前筑起最稳固的防线。   “你还没把你老婆哄好啊?”白翔转头看向旁边的兄弟,关切的询问。   罗煜城静默,面色更沉,视线投向窗外,右手悄悄握成拳,手机的边缘在他掌心里硌出一道深痕。   他怕这趟行程拖得太久,那就真的哄不好了。   见他不答话,白翔再接再厉,凑近他压低声音问:“哎,说真的,这么多年了,清雅对你的心思谁都看得出来,倒是你,到底抱的是个什么想法?”   “我对她本人没有任何想法,”罗煜城晦如阴雨的眼神淡淡的扫过他,“只是这些年她没少帮忙,我不想太忘恩负义。”   “哎,说你傻吧你还真比个‘二’给我看。我一单身汉都看得明白,只要你一天不把事情做绝,清雅就一天不会死心。是,她是一直没开口,可那态度很明显啊。你要是一直这么心慈手软,万一有一天她狠下心来求个玉碎瓦全,非要你以身相许,你是不是就万死不辞啊?你说你聪明一世,怎么偏偏在这事儿上这么没眼力界儿?这完全就是你婚姻生活上的地雷,一点就着!”   这人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明明对自家老婆宝贝得紧,可是在有关这个地雷的问题上就是拖拖拉拉,近来对清雅得寸进尺的各种要求更是纵容得让人觉得他想跟何天莲散伙。   “其实我前段时间已经找她挑明谈过了,你觉得她最近的表现像是偃旗息鼓了吗?”罗煜城缓缓把头靠在椅背上,双目紧闭。   他本来就不是笨蛋,加上这段时间和何天莲之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争端,让他开始冷静的思索很多问题。   原来自己从一开始就犯下了致命的错误——就像白翔说的,因为他没有明确的拒绝,所以清雅始终心怀希望,即使何天莲出现了,也只是让她稍微收敛,却并不死心。   罗煜城惊觉错误是从自己起的头,所以他找卓清雅说清楚,既是结束自己的错误,也是想让她有机会全身而退。   可是她太固执了,依然不肯回头。   其实卓清雅有意无意的挑衅只是让何天莲觉得不豫,而他当断不断的态度才是何天莲火大的原因吧。   他想以尽量小的伤害程度纠正事情的错误走向,可卓清雅显然不打算领情。   “你说咱这师妹到底图什么啊?要是早几年你俩男未婚女未嫁的时候,我还能赞她一声勇气可嘉,现在只能说是不知死活啊。”白翔咋舌。   偃旗息鼓?才怪!分明是越加活跃啊!   罗煜城声音低低的,带着浅浅的恨意:“她不该找上何天莲的。”   “她直接找上何天莲了?”白翔很是震惊,“那这几天她还总嚷嚷给她开个人品牌工作室的事?她以为你在关于何天莲的事儿上都能忍她?!”   到底是强大到什么地步的内心,才会在罗煜城已经挑明了拒绝的前提下,还坚信自己能继续无往而不利?!   “不对,这不像你的风格啊!你会任她这么闹下去?”白翔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罗煜城声音里的肃杀之意——某非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我在等她自己想通了停手,这样至少能保一个恩义两全。如果她一意孤行,那,我就等着,等她把场面惹到超出她的想象,到时候我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那就卑鄙吧,那就伪善吧,他不想失去何天莲。   所以,如果只把事情做到残忍的地步还不能确保万无一失,那他可以做到惨绝人寰。   罗煜城睁开眼睛仰视着车顶——   如果一定要背负良心的不安去忘恩负义才能解决问题,那他也是做得到的。   多年的交情让白翔没有花费太多脑力就准确的抓到他的想法:“我靠,郑伯克段于鄢啊!”   养成其恶,可击,绝杀之。    23 23、第 22 章 ...   随着时间的推移,何氏第三代的内斗已经正式开始。   何天蓝和何正一这对一直没有正面交锋的堂兄弟终于不再谨慎隐藏,纷纷把自己阵营一边不需要再埋伏的力量通通摆上台面,十九楼的总经办和十八楼的副总经办已然刀兵相见。   何天蓝一纸公告下去,自曝出“正在着手某个新项目”的信息,把日常行政事务决策权交由何天莲全盘接手,这更是透露出他孤注一掷的决心,充分说明这个项目一经推出,很大几率会爆,其成效将是他在董事会改选上制胜的王牌。   这让何正一方面严阵以对,迅速联系了专业的商务危机处理机构,希望能借助外援的力量击退何天蓝的第一次进攻。   可是何天莲以“非本公司人员禁止接触本公司内部事务”为盾,截了何正一的道,把他的援兵挡在何氏行政大楼的一楼大堂,连二楼内务部的门都没看到,更别说十八楼副总经办的会议室了。   何正一被堂妹这招狠手一棒子敲懵了,接连好几天都没有动静,一来是没有料到一向好说话的何天莲会决绝到这个地步,二来也是在暗暗的思索对策。   显然他蛰伏几天的思考没有白费,他的团队虽然相对何天蓝的团队来说算是人才凋敝,可是能进何氏的人也不会是废柴,很快就杀了何天莲一记回马枪——   外援公司的干将夏明远直接在原公司火线办理辞职,被何正一以约聘的方式将档案扔到何氏人力资源部办理入职。   人力资源部的现任部长虽然立场属性尚不明朗,但绝对是资深的骑墙派,闷不吭声的就把助理齐妙擢升为副部长,让齐妙去自己姐妹淘面前做炮灰。   可不就是炮灰吗?   何天莲最近的状态用“心情不好”来形容都是轻的,那完全就是前所未有的“杀气腾腾”,前段时间被她严肃的表情吓得小心翼翼的同事们现在已经是彻底的胆战心惊了。   她满脸的笑意越发春风拂面,却让对手和战友都头皮发麻。   如果说大家熟悉的那个何天莲是随和的,那现在这个何天莲就是随心的。   由着心里的一股火气不管不顾,横冲直撞,处理事情的方式之决绝、狠辣、不留余地,差不多成了另外一个何天蓝。   “我说姑娘啊,没你这样儿的!你这是要把我往死路上逼啊?”齐妙坐在何天莲的办公桌前凄惨的呼号着,额头“咚咚咚”的撞击着桌面上一叠厚厚的文件,“可怜我上有高堂双亲要奉养,下有夫君儿女待寻觅,求求您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吧!”   “放心吧,谁要是敢动你,我给你扛住,”何天莲浅笑,回答得却斩钉截铁,“所以现在,我拒绝签字。”   齐妙苦苦哀求:“我知道你和夏明远有私怨,我本人在立场上也绝对是站在你这边的,我也是一百二十个不愿意放他进何氏。可他是副总指名要的人,你不签字收人,副总不会找你这个堂妹的麻烦,却会拿我这个小虾米撒气啊!”   大家姐妹一场,不要这么绝情嘛。   “要不是你说溜嘴,正一哥怎么会那么坚定的拿夏明远来给我添堵?”何天莲狰狞的轻笑捏了她的脸一把,“不过他失算了,我跟夏明远之间就算有什么恩怨,也早就两清了。这次如果不是夏明远,而是换了别人,我还是这态度。你不用太担心,战场始终在十八楼和十九楼,你们十六楼目前还是安全区。况且你这虾米可不小,你现在是人力资源部副部长。”   是啦是啦,她大嘴巴,可那不是也是为了想保护何天莲吗?她接到副总秘书送来的人事资料的时候,脱口而出“这人是何天莲的初恋男友,不能让他进来的”,于是这信息火速被传达到副总耳朵里,接下来就是副总亲切致电,强势要求必须办理夏明远的入职。   也是这个原因,才让她被卷入了何氏的高层内斗。   齐妙本来是单纯的围观群众,此刻在两派人马的明争暗斗中无辜的被推上前线,心情无比沮丧:“虽然你是总经理那一边的,可是亲缘上来说,那两个都是你的堂兄,你这是打算要跟副总彻底决裂吗?”   “正一哥的性格是比较骄纵一点,我跟他也确实没那么亲近,但这并不是我在工事上和他交手的原因。如果他连这个道理都不能想通,那我就更没什么好顾虑的了。”何天莲眼神阴测测的端起桌上的马克杯。   哼哼,反正她最近火气狂旺,拼就拼了,总之她现在是没理智的疯女人,爱咋咋地!   齐妙悲愤的抬起头对她哭诉:“你这是公器私用,我要越级上诉啦……”   跟何天莲认识二十几年了,还真是头回见她这么强硬的一面。   照何天莲一贯的性格,即使她表明立场是属于何天蓝阵营的,也不至于把场面僵得这么不留余地,莫非、果然因为关键人物是夏明远,所以触到她的炸点了?连姐妹的死活都不管不顾了啊!   “布告栏里昨天贴出的那份文件你没看吗?何天蓝目前全力着手新案子,他辖下的所有日常行政工作由我全权接手。也就是说,作为新上任的总经理特别助理,在何天蓝忙完这一轮之前,公司董事会以下,我最大。”越级?哼哼,目前何天莲就是最高级。   齐妙看向她,小心翼翼的问:“你以前不总是说‘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吗?最近怎么突然招招见血啊?”   这女人绝对受刺激了。   “因为我突然发现,我退后一步给别人留出的缓冲空间,很容易成为对方卷土重来、二次攻击的最前线。”何天莲是笑着的,可这话说得咬牙切齿,恨恨的。   “夏明远找你麻烦?”齐妙从她的话里听出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儿来,不禁大惊。   何天莲莫名其妙的横了她一眼:“就说跟他没关系了,你实在不信我也没办法。”   那就搞不懂了啊。   齐妙默默的低垂头颅,端起杯子喝水,突然灵光一闪,福至心灵——   “难道是因为罗煜城?!”   何天莲垮下的脸色表示她猜对了。   不对啊!这俩人前段时间不还好得蜜里调油吗?怎么一转脸儿就血雨腥风了?   “咋了姐妹儿?被三了?”齐妙粗神经的忘记自己是来保饭碗的,反倒是忍不住八卦起来。   何天莲烦躁的把头狠狠靠向BOSS椅的椅背,又被弹了回来:“我也不知道这叫什么事儿了……”   叽里呱啦,叽里呱啦。   齐妙听她光火的陈述半天,不禁瞪圆眼睛:“还有这种事儿?!这个时候那本《贤妻手册》就该派上用场了啊!”   那可是他们那一群朋友跟何天莲一起集思广益,参考众多已婚者的经验教训,呕心沥血总结出来的超强战略,一旦执行肯定能万无一失的!嗯嗯嗯,就是这样没错。   何天莲情绪渐渐低落,垂下头转动椅子面向窗外:“也许谢君扬说得对,感情和婚姻这种事,就算谋划再周详,也抵不过人心的莫测。换个立场想一下,如果是我惹下一件同样的事,对方还敢把事情闹到罗煜城面前,我是绝不会心慈手软,由着谁把我的婚姻闹得这么乌烟瘴气的。可现在,罗煜城还在等,我不知道他在等什么。”   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就是她为什么一天比一天盛怒。   这几天情绪的失控让她觉得,《贤妻手册》上那些道理和分析并不难理解,只是自己做不到那么冷静淡定。   还是会生气,会难过,会慌,会痛。是的,她承认她在乎。   在乎罗煜城这个人,也在乎两人的婚姻。   所以,关心,则乱。   “罗煜城这人也太那什么了吧,那个女人都威胁到他的婚姻了,他还想着不要忘恩负义?义气神马的是要对同样义气的人才珍贵的,那女人都这样了,他干嘛还狠不下心?”齐妙大摇其头。   何天莲低叹:“前天他跟我说,已经找卓清雅谈开了,也很明白的向她挑明了立场。可是现在,你看……”   她登陆自己的邮箱,把笔记本的屏幕转向齐妙。   一封封来自卓清雅的邮件,用得意到让人讨厌的语气讲述着她和罗煜城之间的前世今生。那些看起来同舟共济的往事,那些到现在依然享有的特权,炫耀着她自己一直的坚信,坚信在罗煜城心里关于她的那一席之地始终无人可替,那么骄傲。   齐妙点进去快速的浏览完,整个人差点没炸开:“她这是什么意思啊?人家都跟她说清楚了,她还敢这么勇气可嘉,她脑子被猪亲了啊?!还有没有羞耻心的?!”   何天莲摇摇头,无奈的笑:“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了。我甚至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罗煜城的话。如果他真的找卓清雅谈过,那我无法想象,一个女孩子在那样难堪的情况下被拒绝之后,还能这样义无反顾的披荆斩棘。”   “收拾她!”难怪何天莲要火大了,连她这个旁观者都看不下去了!   “算了,事情会变成这样,也绝不是她一个人的责任。如果连罗煜城自己都不能为自己的失误善后,我又能怎么样呢?我也什么都不想做了,好累,”何天莲在低喃中隐去笑容,神情沉静,“有那精力,还不如在工作上冲锋陷阵,至少目前公事上的事情看上去很明朗,积极就有未来。”   罗煜城说他在等,其实她也一样。   她在等着看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也顺便调整好自己内心的状态,谋定而后动。   何天莲的话让齐妙只听得两眼一抹黑,森森觉得前途艰险。   大事不妙啊罗煜城先生,看看你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生生把你老婆心里的原子弹引爆了,殃及池鱼啦!    24 24、第 23 章 ...   “哎呀,无事一身轻,这感觉真是太好了!”兴高采烈的齐妙在副驾上坐得很不安份,激动到伸手拍了拍何天莲的肩膀。   何天莲侧头瞟她一眼,笑道:“珍爱生命,控制情绪,请勿与司机打闹闲谈。”   齐妙收回手坐好,情绪持续高昂:“你知道有多神奇吗?副总那边居然来人把夏明远的资料拿走了!意思就是我不用再艰难的在夹缝中求生存啦!”   人生真美好啊~~~~~   “你怎么就不想想,这很有可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呢?”何天莲毫不留情的泼她冷水。   “喂喂喂,不带这样儿的,你姐妹我逃出升天了,你该为我高兴才对,”齐妙握拳,委屈的喃喃自语,“果然是自己心里不爽,就见不得别人爽。”   “你那边逃出生天,就意味着轮到我披挂上阵,我爽得起来才见鬼了。”   齐妙狗腿的笑着,腻腻歪歪的看向她:“别这样嘛,大家都知道你最近不痛快,这不就集体出动来搏你一笑了吗?”   何天莲利落的倒车入库,把车停好以后才转头对她说:“这话说得可真漂亮,只不过你那一脸‘终于有机会放风了’的猥琐表情泄露了你的心理活动。”   “话不能这么说的,你看这都多久没聚了。大家也是因为想让你感受到集体的温暖才提议聚餐的,人一哥顶着失恋的悲惨光环也来慰问你,人间处处有真情啊!”齐妙嘿嘿干笑着,东拉西扯转移焦点。   何天莲从善如流的顺着她的话题神展开:“少来,衣米山失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丫就是蒸不熟锤不扁,响当当一粒铜豌豆!再悲惨的光环对他来说也是自找的,我还真没见过哪个男人能比他更矫情。”   两人笑闹着下车,并肩往电梯入口走去。   “弟妹,这么巧?”从另一个方向走过来的白翔远远的就高声招呼开了。   何天莲停下脚步看过去,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不动声色的笑着回应:“是翔哥啊,好巧。”   那天罗煜城出发前不是在电话里说,白翔和他一起去新加坡了吗?   白翔转头对身后的一帮子公司同仁交代:“你们先上去点菜吧,十二号桌,我跟我弟妹聊两句就来。”   众人一一向何天莲打过招呼以后鱼贯进入电梯。   直到电梯门完全合上,白翔才转头对何天莲说:“弟妹,借一步说话。”   “当我不存在就可以了,我是盲聋哑,痴呆傻。”齐妙说完,摸出手机捣鼓起来。   “没事儿翔哥,自己人,”何天莲笑笑,伸手向身旁的齐妙比了个隆重推出的手势,“这是我妹妹,亲妹。”   白翔识趣的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满脸和气生财的笑容:“哎,其实吧,也没什么。只是想跟你说一句,老罗现在处境艰难,压力很大。你一向大度,不妨让着他点,就别跟他斗气了。”   “怎么了?他不是去新加坡了吗?”何天莲很有条理的顺着他的话寻求真相。   白翔一手插进裤袋,叹了口气:“是啊,我俩一起去的新加坡。刚去了一周公司内部就……出了一些问题,我只好先回来救场。所以那边的事情就靠他一个人了,真的挺难的。”   知道罗煜城没有骗她,何天莲这才能心平气和。但思及白翔话里隐隐的内情,又忍不住皱眉。   “出什么事了?”   “这……说来话长,你还是直接问老罗吧。反正不是多让人欢脱的事,”白翔无奈的摇摇头,“总之,我就想跟你说,罗煜城那厮碰上跟你有关的事儿那就是死蚌壳一个,越是重要的话越说不出口,你多担待他一点。现在是H.E风雨飘摇的关键时刻,你就放他一马,让他能集中精力拼一把。”   说真的,我也是个大老爷们儿,对感情的事也没太多体悟,更别说婚姻了。只是以我旁观者的立场来看,罗煜城有些事是处理得不太周详,可那毕竟是在认识你之前就起的头,属于历史遗留问题了,现在就算想解决也不好一蹴而就。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对你的那份心可是十足十的真金不怕火炼。当然,你要是不在乎他,也就不可能有这么大反应。只是老掉牙的那句话说得好,这世上最难得的是两情相悦,他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身为他老婆,敲打敲打他是应该的,可千万别敲太狠,有时候男人是很脆弱的。   直到进了餐厅坐下来,何天莲还在为白翔的话走神。   不得不说,白翔这个统管H.E运营事务的副执行长还真是很拿得出手的,一番话下来既没有泄露不该随意外传的信息,又把罗煜城的惨状准确的传达给何天莲。   “哎,我说你发什么愣啊?大家看你婚姻不顺,特地组团安慰,爱心陪伴,你居然好意思给我们看一脸放空的蠢相?”衣米山处于失恋炸毛期,嘴上跟抹了鹤顶红似的,毒啊。   何天莲回过神来,勾起唇角笑笑:“点菜吧。”   “早点过了,”谢君扬老神在在的双臂交叉抱在胸前,转头问齐妙,“这家伙这是什么了?”   齐妙看向何天莲。   何天莲扶额:“就知道你憋不住话,想说就说吧。”   于是,“齐妙小喇叭广播站开始广播啦”——   “……要我说啊,这白翔还真是个人物,那话被他给说得,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真感人肺腑了嘿!”齐妙说完,口干舌燥的端起面前的大麦茶一饮而尽。   服务生上菜的动静打乱了场面,众人按兵不动的看着几个服务生的动作,直到上菜完毕全员退场,这群人才七嘴八舌的开始热烈的讨论。   “可是,现在罗煜城和何天莲之间的问题还是在啊,那个卓清雅还是三天两头用邮件在何天莲眼前蹦跶,凭什么何天莲要让步啊?”喜喜作为女性同胞,自然三观端正的觉得男人不能宠。   齐妙举起筷子一挥:“就是!这是原则问题,绝不允许一笔带过,不然两人以后怎么过下去啊?”   衣米山和阿麦异口同声的弱弱反对:“话不能这么说……”   “那要怎么说?”齐妙和喜喜同仇敌忾的瞪着他俩。   哼,男人!就知道相互维护,是非不分。   眼看着男人代表队在口舌之争中明显处于下风,作为男人代表队中战斗力最强的一员,谢君扬缓缓的开口:“齐妙,你和喜喜作为俩单身且无恋爱史的大龄女青年,到底是从哪儿来的自信觉得自己可以帮别人的婚姻指点乾坤啊?”   “俩单身且无恋爱史的大龄女青年”被他噎得一股恶气闷在胸中,只能默默的化悲愤为食量。   何天莲含笑看向谢君扬:“集思广益嘛,聊胜于无。不妨把你的见解也分享一下,也许能为我点亮智慧的明灯。”   “见解不敢当,只是作为在场为数不多的智慧型生物,我本人确实有一点想法,”谢君扬无视其余几个被他划归为非智慧生物的人怒目相向,勇往直前的发表陈述,“我只是想提醒你,虽然我没有具体接触过白翔这个人,但以他的身份地位和行事风格,他不会无事生非的跑来跟你说那些话。”   何天莲目光紧紧锁定他,表情平静,看不出情绪:“所以?”   “所以,我以同是男人的立场帮你得出一个结论:如果你还想跟罗煜城过下去,就不要选择在这个时候咄咄逼人。”   如果这时候罗煜城真的面临着不足为外人道的水深火热,那何天莲的冷暴力将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饭局过后,何天莲回到家中,坐在沙发上发呆,想着自己和罗煜城到底是怎么从形势一片大好变成现在的局面。   其实情侣之间(哦不对,准确的说他俩是夫妻了囧)吵架,通常都是一些鸡零狗碎的起因,然后事态就在唇枪舌战的来回中升级,如果不幸谁都不想让步,那结果一定是会牵拖出越来越多的矛盾来,最后就是两败俱伤。   也许谢君扬是对的,如果她还想跟罗煜城过下去,就不能选择在这个时候咄咄逼人。   手机的来电铃音打断了何天莲的思绪,屏幕上“老公”两个字闪闪烁烁,让何天莲眼里莫名的浮起一层水气。   她没有再犹豫,果断的接起电话。   “是不是吵醒你了?”罗煜城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   “我还没睡,”何天莲心疼的皱了眉头,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你说吧。”   “公司里出了点状况,白翔先回去处理了,所以这边的进度会拖一下,我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罗煜城尽量详细的解释自己迟迟不归的理由,就怕何天莲又多想。   何天莲很想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却不知道话该怎么说,于是只好保持声音里不咸不淡的状态:“那你自己一个人在那边……”要照顾好自己。   罗煜城误解了她话说一半的原因,急急的申明:“我现在在酒店,事情一谈完就回来了。如   果你愿意查岗的话,我马上用酒店的电话打给你。”   何天莲的沉默让罗煜城有点慌,话题很跳跃的又回到了两人冷战的起因问题上——   “我知道清雅的事情让你生气和失望的原因不只是她的无理取闹,还有我对她纵容的态度。我以前不懂得这件事会对我的伴侣产生多大的杀伤力,所以一直放任自己拖泥带水。我知道是我的错,我会努力修正这个错误,不管用多大的代价。你相信我……”   “我相信。”何天莲出声打断他,唇角微微上扬,却突然觉得心酸得想哭。   不管怎么样,这人在她面前,一直都在小心翼翼的表达自己的真心啊。    25 25、第 24 章 ...   “其实我今天一共有三个消息要向你传达……”何天蓝坐在自己久违了的办公室里,脸上的表情是一整个的含义不明。   何天莲把带来的资料重新归纳整理,一边分心的回答道:“那我选择先听好消息。”   何天蓝犹豫了一下,低声说:“事实上全部都是坏消息。”   何天莲把重新分类好的资料交给他,这才端正的坐好:“我洗耳恭听。”   “第一,你老公要倒大霉了;第二,你也好不到哪里去;第三,我也一样。”何天蓝眼神很幸灾乐祸,也不废话,效率很高的直奔主题。   “一件一件说。”何天莲皱眉,想起白翔确实说过“H.E”内部出了问题。   “首先呢,我听到了一点风声,”何天蓝把文件夹放到一边,看着她的表情,缓缓的说,“这段时间H.E的卓清雅在公司内部放话,说罗煜城答应给她成立独立子品牌做女装,于是她在H.E设计部拉帮结派,党同伐异。”   这段时间他为了新项目在外东奔西走,消息来源完全是畅通无阻。   “这有什么好倒大霉的?”原来这就是白翔如临大敌的真相。   可是,虽然罗煜城现在人还在新加坡,但白翔已经先行回来坐镇了,这点事……不至于吧?   何天蓝毫无同情心的笑笑:“那话怎么说来着,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但凡稍具规模的公司都有可能出现这样的事,内部的拉帮结派看起来似乎是翻不了天的,可是人心难测啊!那帮子表面接受笼络的设计师被卓清雅这么一点拨,个个都觉得自己比她更有资格做独立品牌。”   何天莲心里一惊:“所以?”   “所以他们中有人开始在试图找金主了,”何天蓝云淡风轻的陈述着H.E的大厦将倾,“H.E是势头强劲的后起之秀没错,可是毕竟还是‘后起之秀’,整个团队核心成员之间的利益牵绊根本不够稳固。现在H.E设计部人心涣散,罗煜城作为地位绝对的精神领袖,现在人又不在国内——你猜猜白翔还能撑多久?反正目前知道消息的人都在传,这个形势再继续下去,只要其中有一个人成功了,H.E挂掉那就是分分钟的事。”   H.E的设计部是创业团队,算是H.E发家的王牌,H.E的品牌成长对这批设计师的依赖太绝对了,两个摸着石头过河的首领显然经验不足,设计上的储备人才几乎没有。如果现有的设计部散掉,他们想卷土重来至少也要两三年。   而在两三年的时间断档里,如果他们靠走回头路,重做贴牌来勉强支撑,那么H.E现在积累的一切,厂房、设备、卖场资源等等,就算是全扔水里了,不死也难。   在何天蓝看来,罗煜城和白翔实在是太冒进。   以H.E的实际情况来说,稳扎稳打、软土深掘才是康庄大道,可这俩愣头青偏偏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一猛子扎进推动上市的进程上去了。   后院起火,可不就是要到大霉了嘛!   何天莲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冲得脑子有点乱:“那白翔现在的对策是什么?”   “具体情况不清楚,但就我知道的消息来看,他打的是人情牌,”何天蓝不是很欣赏的轻哼一声,笑了,“可惜商场上的事不是少年漫画,光荣与梦想的热血感召并不是对每个人都有凝聚力的。”   人情牌能把场面拖多久还是个未知数,而且并不能实质性的把场面稳固。并不出每个人都把工作当成梦想在珍视的,追根究底,对有些人来说,一千句“我会给你”不如一句“你拿着”。   何天莲脑子转得像失控的磨盘,整个人直发晕,“好,我知道了。这事儿先搁那儿,你继续说下一件事。”   “噢,下一件事就是,人类已经无法阻止夏明远出现在你面前了——何正一直接绕开了公司,以私人智囊团首席顾问的方式把夏明远带进战场了。”   何正一这招棋可真够狠的,由他自己发工资,他自己管理,人事部的手再长也伸不到他头顶上去。   这十分出乎何天蓝的意料——那小子怎么可能突然之间脑子就这么灵光了?!   何天莲无力的扶住额头,用力的揉着:“难怪了……我就说嘛,齐妙那边能逃出生天,那接下来绝对就是由我来直面惨淡的人生。”   “作为你的领导和兄长,我很同情你,真的。”何天蓝忍笑忍得很辛苦。   他这个堂妹一向波澜不惊,因为她什么都不缺,所以就什么都不在乎,加上又是女孩子,家族里在公司事务上对她没有太大期许,这让她没什么压力,也就乐得什么事都举重若轻了。   这回场面错综复杂,他真的很不厚道的想看看她在多重重压下能爆发出多少潜在的力量。   “最后一件呢?你一次说完吧,我心脏够坚强。”何天莲喝了口咖啡镇魂。   “最后一件就是,我最近在谈的那个项目被何正一截了,”何天蓝怒极反笑,“夏明远居然先我一步接触了市政府方面。换句话说,在国资百货大楼的收购这件事上,就目前的形势来看,我几乎就要被挡在门外了。”   果然全是坏消息啊,全都一样让人抓狂。      “你还笑得出来?”何天莲急火攻心的几乎要把手机瞪穿,“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回来收拾局面!”   自从何天蓝把情况转告给她以后,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也顾不上犹豫怎么把和罗煜城冷战的场面技巧的圆回来了,下班后一到家就立刻打电话过去,可是罗煜城听了只是在那头低低的笑。   “你当我是讲了段相声吗?乐什么啊你!”何天莲真不知道是自己疯了还是罗煜城疯了。   很开心吗?要不要开瓶红酒,庆祝一个不小心自己的心血和梦想很可能就要付诸东流了?   “我高兴的是,你这么在意我。”   他声音里的满足让何天莲红了眼眶:“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你是我丈夫。”   虽然卓清雅的事还是没有解决,可突如其来的危局让何天莲觉得那其实并不重要。   自从前两天听了白翔和谢君扬的话以后,她一直在想,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一个站在道德制高点,人格与情商白璧无瑕的丈夫?   那固然是很好的,可这要求未免苛刻,她反诸己身,坦然的承认连自己也是没有达到那种标准的。   在卓清雅的事情上,罗煜城应对的态度确实不正确,也导致了不太好的后果,但并没有根本性的错误,如果她死死咬住这个问题不肯让步——那就真的是“不打算过了”的自掘坟墓。   现在她终于想得很通透了,《何天莲贤妻手册》第三条非常正确:婚姻中的磨合无非就是一个相互改造的过程,事缓则圆,欲速则不达。   “所以,你不气了?我们和好了?”罗煜城收起笑,问得小心翼翼。   何天莲窝进沙发里,抑制不住唇角往上弯:“你还没有道歉。”   “老婆大人,对不起。”   “好啦,原谅你,不过你身为一家之主,处理问题的责任还是要扛起来的,”何天莲说完,又重新想起棘手的局面,赶紧说,“说正经的,你赶紧回来吧。”   “这么想我?”阴霾尽散的罗煜城终于有心情调戏自家老婆了。   “不要闹!”何天莲无语的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唇边绽放的一朵笑花娇媚明丽。   罗煜城这才清清嗓子,一本正经的谈起了正事:“白翔先回去就是为了设法稳住局面,我这边正在进行的事情对H.E很重要,如果我中途离开,就前功尽弃了。”   “可是你这都后院起火了,等你把那边的事情谈好了再回来,会不会太晚?”何天莲忍不住忧心忡忡,“你不要装淡定,我知道H.E对你很重要的,它是你的成绩,也是你的梦想,你不能输掉它的。”   “H.E对我很重要,”罗煜城缓慢而坚定的说,“但你和H.E都是我想要守护的。只要能确保守得住你,我就不害怕任何的失去。”   何天莲又好气又好笑:“神经,现在又没人逼你在我和H.E之间做选择。老实交代,你们是不是早就有对策了?”   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东拉西扯,明显就是一切尽在掌握,害她白紧张了。   “其实也不算有对策,就是赌一把。如果白翔能拖到我这边敲定一切,那就是赌赢了。如果拖不到那时候……只能愿赌服输。”罗煜城说得很轻,可语气里义无反顾的坚定却很沉。   何天莲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静默。   “胜败乃兵家常事,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重新再来。只是,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输到一无所有,你还跟不跟?”其实他还是有点不安。   何天莲没好气的捶了身边的靠垫一下:“你这完全就是废话,我根本不会眼看着你输。如果你将来想重新打下一个江山,我就陪你打下一个江山;如果你现在担心你的功业被人翻盘,我替你守着。罗煜城,我和你之间不是跟与不跟的事。那时候我把手放到你掌心,不是打算要你领我去幸福,而是打算一起去幸福。”   接受这个人进入自己的人生,其目的不是想有所依赖,而是相互扶持。   “你知道我们的品牌为什么叫‘H.E’吗?”罗煜城轻笑,“当初跟白翔说好,一人在名字里选一个字母加起来就行。E是WHITE的最后一个字母……”   照这个思路,原本不应该叫“H.E”,而是“L.E”才对。   何天莲怔了半晌,突然脸色爆红:“罗煜城,原来你觊觎我不是一天两天了!”   “没错,罗太太,你是我好不容易才抓到手里的一个梦。”惟愿长睡不复醒。   “那你刚开始跟我相亲的时候还一脸不情愿,哼哼。”何天莲心里甜得都沁出蜜味儿来了,很欢快的翻起旧账。   罗煜城也笑:“那是近君情怯。”   因为在长达三年的时间里,他在何种场合和她擦肩而过,每次都找不到接近她的机会。   他也迟疑过,毕竟只是缘起于多年前一面之缘的朦胧好感,两人之间是否适合,他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他怕心里那份美好的心心念念会在真正的接触后因为失望而蒙尘,也怕自己不够符合她对婚姻、对感情的期待。   可是跟何天莲在一起后,他前所未有的确定,何天莲就是他想要的妻子。   有妻如此,就是他想要的未来。   现在,很高兴她也有同样的心情。    26 26、第 25 章 ...   时间这个东西说起来也是快速消费品,一用起来就觉得它消失得飞快。   一转眼,一周又过去了。   在这一周时间里,何天蓝因为新项目受阻而暂时蛰伏下来,没有任何动作,这让何天莲忧心忡忡。   H.E的问题至少有白翔在为罗煜城争取时间,可何天蓝只有何天莲这样一个看上去还不够合格的战友。   想到这些,何天莲只能选择暂时不去想H.E的问题,努力为何天蓝的新项目通关绞尽脑汁,最后她选择了一个以前避之唯恐不及的方案——“夫人战略”。   其实这些夫人们的社交圈子早已经形成,只是会随着丈夫身份地位的改变以及人脉关系的侧重而产生微调。   何天莲作为何氏的大小姐,打进这个圈子基本上是很顺利的。以前她只是乐得自在,所以没有进入的意愿,只是现在形势所迫,她必须要动用自己能动用的所有资源来帮何天蓝寻找机会。   可是此刻,在她陪同何天蓝跟市政府要员餐叙过后,整件事的走向让她觉得如坠梦中。   虽然是餐叙,但到底是公事会谈,何天蓝很郑重的指派了司机随行,于是结束后两人一起并排坐在车后座。   “你这次做得可真漂亮。”何天蓝毫不吝啬的对堂妹表示赞许。   何天莲终于忍不住提出疑问:“何天蓝,你就没觉得不对劲?今天这状况……顺利得离谱啊!”   她的“夫人战略”才开始一周,按理说不可能这么快就立竿见影的。   尤其是在何正一那边已经抢先和相关方面接触的前提下,何天蓝刚刚和市政府相关人员的互动简直顺利得一马平川,太诡异了,他甚至不太费事的就得到了对方的口头承诺!   “顺利得不符合你之前的预判吗?”何天蓝靠向椅背,闭目养神。   “对啊!会不会有诈?”   何天蓝依旧双目紧闭,只是咧嘴笑开:“你之前是不是觉得,既然何正一已经先派夏明远跟这方面接触过了,所以,我们今天只是尝试性的叩关,为后来居上做个铺垫?”   “废话,这思路不是你起的头吗?明明是你告诉我,我们已经失了先机,很有可能被挡在门外。”她之所以启动“夫人战略”,做的就是“深挖洞,广积粮”的准备,以为定音的那一锤至少要铺垫好几次才会有眉目。   “那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夏明远虽然抢到了接触的先机,却有可能并没有达到应有的效果?你对夏明远的能力就这么有信心?”   何天莲转头看他一眼:“你说这话的语气怎么就那么怪呢?我最后再申明一次,我和夏明远早就恩怨两清,各安天涯了。”   “难得何正一也有这么精明的时候,居然夏明远找来跟你打心理战。”何天蓝充耳不闻,故意自说自话,想要确定自家堂妹会不会因为对手阵营里有自己的初恋情人而乱了阵脚。   “我相信正一哥没那么神,他绝不是一开始就锁定夏明远来膈应我的。只不过后来无意间知道了这人从前和我有关联,所以乐得顺水推舟。他自作聪明,以为这样可以多少增加一点对我的冲击力,可是对我来说,这人现在就仅仅是我们的一个对手,只不过这个对手我刚好认识而已。”何天莲无语了。   明明已经陈述过无数次,为什么好像所有人都觉得她还是会被夏明远影响?这不早就是船过水无痕事了么。   何天蓝抬手作揖:“好,知道了,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那这样,既然他是你认识的人,你不妨分析一下这个人的实力?”   “凭我对他的了解,再根据客观事实做个一般推断,夏明远能抢先走出这一步,就表示他是预先猜到你的这步行动了,就凭这一点,就表示他不是简单的人物。”   他们刚放出有新项目意向的消息时,何正一那边几乎是病急乱投医,完全乱了阵脚。   可是等到夏明远加入何正一的团队后,整个十八楼都明显镇定下来了。   何天蓝睁眼坐起来:“我承认夏明远这个人确实很优秀,那么快就猜到我的动作方向,还真不是省油的灯。可是他能那么快搭上市政府这条线,靠的是何正一的面子。而何正一当大少爷太久了,根本没有认真的经营过这条线的人脉互动,人家之所以卖他一个面子,是看在他姓‘何’。”   于是当另一个在这条线上苦心经营多年的何家人出现后,对方自然会权衡利弊,选择能让双方利益都更大化的合作者。   这就是大家觉得何天蓝比何正一更有资格接掌何氏的原因。   在这方面,台上台下,何天蓝付出的时间、精力、心血之多,其努力的程度远远超出何正一的想象。   何天莲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何天蓝眼里闪着通透老辣的光芒:“这么跟你说吧,我为什么没有选在得知夏明远的动向之后第一时间就来叩关救火,而是选择等到今天才来,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我来不是要叩关看风向,我是志在必得。”   “那你之前跟我说得那么严重是什么意思啊?逗我玩儿呢?!”何天莲回过神来,“还害我傻不兮兮的开启‘夫人战略’,你知不知道要装成贵妇状打入她们的圈子是一件多痛苦的事啊?”魂淡!   何天蓝伸手按住她的肩膀,防止她太过激动做出弑兄的举动:“我之所以那么跟你说,有三个原因。”   “速奏免死!”何天莲动了动肩膀,甩开堂兄的魔掌。   何天蓝握拳放到唇边,清了清嗓子忍住笑,才严肃又认真的说:“第一,我希望可以藉由这个事让你用用脑。你在公事上的态度真的很不上进,不逼不行……别激动,听我说。我已经如你所愿,放弃了把你这烂泥扶上墙的打算,但我希望你可以再强一点,成为我可以完全倚重的左右手。你的‘夫人战略’其实很有意义,完全能发挥你在性别和身份上的优势,所以我刚才说,你做得漂亮。虽然这些资源这次没有用上,但不代表永远用不上。所有的努力都不会白费,所有的积累都不是无用功。”   何天莲缓缓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那……第二个原因呢?”   “分散你的精力,让你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插手H.E的事情,”何天蓝转头看向窗外,街边的梧桐随着汽车的行驶一棵一棵退出他的视线,“我很清楚,H.E的事情如果我不说,你早晚也会知道。而你,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我作为罗煜城的妻子,在他的事业出现危机的时候不袖手旁观,有问题吗?”何天莲不解。   “你不仅是罗煜城的妻子,还是何氏的大小姐。出了何氏大楼,你的任何行为都不仅仅只代表你自己。何氏作为百货卖场行业中的大拿,一举一动都受人瞩目,绝对不能卷入别家公司的内部事务,这会让其他的商家产生不必要的疑虑。”   事实上何天莲和罗煜城的结合,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或多或少的对其他商家产生了心理上的冲击,但那毕竟是台面下的事情。一旦何氏实质的卷入H.E内部事务,那些暗潮涌动的猜疑随时都会爆发。   何天莲被这个事实惊到了,嗫嚅着:“我……从来没想过这么多……”   “在工作上,你真的被家里保护得太久,一直没有人把这些台面下的规则摊开在你面前。但现在,你已经承诺过要做我的战友和后援,那么我就必须让你一点一点的看懂我们所处的这个战场。手段或许激进,但我要的就是你印象深刻。”何天蓝转回视线看着她,眼神凝重而果决。   “其实我可以撒手不管,任由你冒失的把事态发展到你自己收不了场的局面,那你的印象会更深刻,”何天蓝笑得有些无奈,“可你是我的战友,是我的后援,是我的助手,也是我的妹妹。我不忍心让你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去获得成长。看得出来,你很看重和罗煜城的婚姻,所以,我想方设法拦着你,只是想控制局面。”   “嗯,我知道了,”何天莲不笨,到底是听懂了堂兄的苦心,心下颇为感动,“那,第三个原因呢?”   何天蓝闻言顿了顿,贼兮兮的笑道:“不可说。”   ……   何天莲一路沉默的思索着堂兄的“不可说”,直到下车后目送司机载他离去,才突然开窍——   去他的“不可说”!   第三个理由就是他想看她耍猴!      “他居然早就看穿我想插手‘H.E’的事情,还变着法让我像白痴一样忙得团团转,”虽然知道堂兄是好意,但何天莲还是忍不住在电话里向自家老公告状,“你说他是不是很过份?”   罗煜城安抚的笑音透过手机,温暖而亲密的传达到她的耳边:“他也是为你好,你就原谅他吧。而且,我同意他的观点。他这么做不但是帮你,也是在帮我。如果你出面帮忙解决H.E的事,抛开对何氏的影响不说,对我的影响也不小。”   自从两人和解后,每晚一通的越洋电话就风雨无阻的持续下来了。   “这又是怎么说的?”何天莲侧身倒下去,半躺在沙发上,笑嚷起来,“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我今天被何天蓝一通教诲以后,已经很怀疑自己的智商了,现在你又来跟我玩儿深沉。”   “这不是智商的问题,你只是关心则乱,所以不能透过现象看本质,”罗煜城耐心的解释,“你想啊,如果那样,你的家人会怎么看我?将心比心的说,如果我的女婿连自己事业上的危机都需要劳烦我女儿去帮忙解决,那我就会想,这个人连护住自己事业的能力都没有,又凭什么让我相信他能护住我的女儿?”   这么说来,还真多亏何天蓝把她给拦下来了,不然她的轻举妄动不但会害自己的家族进退不得,还会让自己的丈夫下不了台。   何天蓝你真是太犀利了!你是人民的大救星!   不过,罗煜城先生……   “你的女儿在哪儿啊?老实交代,跟谁生的?”何天莲笑得红了脸。   “现在没有,不代表一直没有,”罗煜城的音色蓦地低沉,隐隐有某种不可言说的焦躁渴望,“总之,老婆在手,女儿我有。”   虽然已经结婚了,可是每每被这个面瘫脸语言调戏时,何天莲还是忍不住石化。   她翻了个身趴在沙发上,别扭了半天才不自在的冒出一句:“你怎么知道就一定是女儿了?你以为你是诸葛亮啊?”   哎哎哎,不是啊,她本来不是要说这个的,她有没有怀孕!   “就算我不能料事如神也没关系,你不是常说,积极才有未来吗?我会一直努力到你生出女儿为止。”   何天莲红着脸仰头远目,沉默半晌之后——   “如果不幸每次生的都是儿子呢?”   “那就……继续……”   “这是什么烂规划啊!”何天莲真想一脸血给他看,“罗煜城,你绝对是事后诸葛亮,事前猪一样。”   你有没有听说过,生孩子是很痛、很痛、很痛的……T.T    27 27、第 26 章 ...   又是忙碌到焦头烂额的一天。   何天蓝跟市政府方面已经展开正式的接触,国资百货大楼的收购案至此就算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于是何氏方面也不用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接受了各家媒体的访问,逐一证实各种推测。   虽然何天莲不用亲自面对媒体,可是对于释放消息的尺度以及内容都由她来进行事先的筛选和过滤,任务不可谓不艰巨。   好不容易到了忙到下午,终于有时间可以吃饭了,她却发现自己已经饿过了,一点食欲也没有。   “既然你也不想吃饭了,那不如继续来陪我脑力激荡吧!”何天蓝压榨起她来还真是一点都不心软。   何天莲拒绝:“我要休息一个小时,去楼顶喝咖啡。”   这位大爷自己和市政府的人公费腐败了一顿开销不菲的午餐,转头就不管妹子的死活了,真是毫无人性。   “你无非也就是泡杯速溶咖啡,在哪儿喝不是喝啊,还非得要去顶楼,啧啧。”何天蓝摇头鄙视之。   “重点不是喝什么,休息是为了走更远的路。懂?”何天莲不理他,拿着自己的马克杯往办公室外走去。   “行,那我先回我办公室了。”何天蓝也不强求,跟在她身后走了出来。   何天莲点点头,享受自己的下午茶时光去了。   初冬的阳光是最好的,尤其是午后的时段,温暖而不灼烈,晒得人心里软软茸茸。   “今天忙不忙?”罗煜城的声音穿过千山万水,透过电话温热的熨帖了何天莲的心脏。   何天莲眉眼弯弯,端起杯子浅啜一口才回答:“忙啊,忙得焦头烂额,连午饭都没吃。”   “那现在既然空下来了,还不赶紧去吃?”   “你不在,我没食欲啊!”何天莲闲着没事开始调戏自家老公了。   “哦,原来我能当饭吃啊?”两人的公司之间有一段距离,午饭问题两人一向都是各自解决的,这明显就是一个指鹿为马的借口。   何天莲笑得很贼:“你是不能当饭吃,可是有你在我才吃得下饭啊!”   “你就扯吧,饿坏了我老婆,看你拿什么赔我。”罗煜城算是被她磨到没脾气了。   “下午几点的飞机啊?”何天莲舒服的眯着眼睛靠在椅背上,讲电话的声音像半梦半醒间的呢喃。   面前的小圆桌上,速溶咖啡冒着宜人的热气,那股很普通的香气在心情大好的何天莲那里都觉得能媲美顶级蓝山。   罗煜城那边沉默了。   “怎么了?有变数?”何天莲睁眼,眉头微微纠结。   “也没有,只是有一点小事情要善后,明天才能回来。”   哎!   速溶咖啡果然不是蓝山啊。   何天莲脸上的笑容垮掉,闷闷的坐直身体,端起杯子看了看,又放回去:“那好吧。哎,本来还想来接机的。”   “你忙了一整天也累了,下班后早点回去休息吧。我明天一早就回来,晚十六个小时而已。”   “十六个小时?而已哦?说得还真云淡风轻,果然是乐不思蜀了。”何天莲存心找茬闹他,顺便消解自己内心小小的失望。   “那不然怎么办?如果实话告诉你,我也很抓狂,你会比较愉快一点吗?”罗煜城无奈的低叹。   “……好吧。”哎,面对这么体贴的心意,再闹就真是不知好歹了。   总经办秘书的声音适时划过天台上空旷的静谧——   “何特助,总经理请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何天莲抬眼看尽职尽责上来找人的秘书小姐:“是急事吗?”   “不知道。总经理只是说请你下去,没有说是什么事情。”   何天莲不自觉的咬了咬下唇,没有说话。   罗煜城大概也听到有人叫她:“有事你就去忙吧,回来再说。”   好吧,反正心情被搞到有点小郁闷,话也接不下去了。   何天莲惆怅的回答:“那我挂了哦。”   “嗯。如果可以的话,还是该去找点东西吃,别胡闹,知道吗?”   “哦。”   结束通话后,何天莲随着秘书小姐下楼去。   到了十九楼,秘书小姐正准备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突然被何天莲叫住。   秘书小姐一脸疑惑:“何特助,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没事没事,”何天莲不好意思的摆摆手,“只是想问问,你那边有没有吃的……今天茶水间的储物柜跟蝗虫过境似的,空得一塌糊涂。”   秘书小姐偷笑了一下,老实的回答:“本来是有的,可是刚刚才被总经理搜刮过一遍,现在没有了。”   没天理啊,他中午明明才吃过腐败的豪华大餐的。   “……还是谢谢你啊。”何天莲笑容无力的飘然而去。   何天莲觉得今天很奇怪,在她敲门后,何天蓝不是像平常一样说“请进”,而是先问“是谁”。   “是我。”这人什么时候有这怪癖了,难道是在里面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么?   “进来吧。”   何天莲纳闷的推开门,还没看清楚里面的情况,就听何天蓝催促:“关门!”   “怎么了?”何天莲被他惊了一下,赶紧反手把门推上,转身一看,“……你很饿?”   难怪他要把门关上,如果让人此刻堆在何氏总经理办公桌上的一堆小零食,传出去他也不用混了。   “废话。”何天蓝白她一眼,吃相还算优雅,只不过那不紧不慢的进食速度貌似暂时没有停止的迹象。   那一桌子的零食走的是混搭风格,显然何总经理不仅只搜刮了秘书小姐一个人。   何天莲走过去坐下,自觉的拆开一袋小饼干:“我也饿了。不过你中午不是公款腐败去了么?又不是青春期少年,哪儿饿得这么厉害啊?”   “几乎就只喝了满肚子的酒,少量可以被称为食物的东西,刚刚也已经吐光了。”何天蓝陈述得不痛不痒,看上去已经习以为常了。   何天莲食不知味的停手,感慨道:“现在看来,之前我坚定的拒绝被你拱上位,是一个多么明智的选择。”   何氏百货的总经理,商界青年领袖之一,在众多金光闪闪的名头背后,其实是一个让旁观者倍感心酸的形象。   守业真的不比创业容易,有祖荫固然能让人在一开始就有比别人高的起点,但是如果想要继往开来,要付出的心血也是不少的。   何天莲不得不承认,做为一个有上进心的富三代,何天蓝真的是鞠躬尽瘁了。   “你有你的行事风格,未必就一定会走上我走的路。”何天蓝还在吃。   “难说,”何天莲庆幸又同情的看着他,食欲顿失,“对了,你找我什么事?”   “哦,对,我找你有事,”何天蓝被提醒了,“是这样的,刚刚市政府那边有人私下跟我透风,说百货大楼那边,工会可能会有动静。你来陪我动动脑子吧。”   “工会怎么了?”   “不知道,那人也没说,”何天蓝若有所思,“我们且不管真假吧,凡事多用用脑子总没错,小心驶得万年船。”   如果事前能有多几个备用对策,总好过事到临头被打个措手不及。   “那人既然都肯跟你通风报信了,干嘛不说清楚是什么情况呢?”何天莲在商事上的实际经验确实是不多的,虽然这段时间一直在接受何天蓝的点拨和磨练,但每次遇到新问题的时候,还是有点摸不着头绪。   “大概他也只是听到风声,消息还没坐实,所以不好把话说死。”何天蓝不吝赐教。   何天莲不耻下问:“现在我们都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数,这对策要从何谈起?”   “知道会发生什么那还叫变数吗?”何天蓝拍拍手上的碎屑,“就是因为这其中的不可预知性,所以才有必要以防万一。”   “好吧,那你觉得我应该从哪个点开始思考?”何天莲无奈的垮下肩膀,像极了被老师刁难的学生。   “商场上的事很多时候都是瞬息变幻的,不要每次都指望着有人会及时的给你提示,”何天蓝看着她,“况且我也不是试题集后面的标准答案,不是什么事都知道的。”   何天莲傻眼。   “你自己都想不出答案的事,干嘛还当考题出给我啊?”   “何天莲,你这个想法就是错的。你现在是我手下的干将,我们俩现在是在共同谋划,我也会有鬼打墙的时候,会需要有人从不同的角度来启发我。我也没指望你张口就能给我一个锦囊妙计,只是希望你多用脑子,也多动嘴,不要因为怕说错就闭嘴围观。”   这哪是她哥呀,这简直就是她爹!真的,连她爸爸都没这么事无巨细的指教过她。   何天莲被训得低头在桌上画圈圈:“真不知道你对我那么高的期望值是从哪儿来的,现在特失望吧?”   何天蓝笑而不语。   其实他一点都不失望,反而觉得自己对这个堂妹从来没看走眼。   她的脑子很好使,就是不太情愿把工作当成唯一专注的事。他心里很清楚,她会主动卷进他和何正一的这场斗争,只不过是为了回报他放弃之前的坚持,要把她拱出来参与角逐。   不过他既然选择了放弃自己打天下的梦想,转而努力争取挑起何氏这个沉重的担子,那他能放手信任倚重的人不多,所以他必须把她培养起来。   “笑什么笑,你是不是早就胸有成竹了,只是又想看我耍猴?”何天莲已经被他训练出条件反射了。   “我是真不知道,赶紧给我想,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你今天晚饭也别吃了。”   爹!我错了还不行嘛?就说我成不了女强人的啊!   何天莲崩溃抱头。   还是当大小姐比较好啊……    28 28、第 27 章 ...   得知罗煜城不能如期返回,何天莲也就干脆约了何天蓝吃晚饭,完了一起加班,顺便研究那个“工会可能有动静”的棘手问题。   无奈线索实在太少,一时间两人想破头也没理出头绪来,加上手头上的事情也着实不少,一通头昏脑胀的忙碌下来,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哎,她果然还是大小姐的命吗?怎么看都确实不是拼事业的材料啊,真受不了这份罪。   何天莲疲惫的推开家门,一室清冷。   她也懒得开灯,索性就着从落地窗那边透进来的一点光找到拖鞋换上,迳直进了卧室。   床头灯的橘色柔光带给她意外的欣喜,瞬间驱散了她脸上的挫败与倦怠。   那层薄薄的光晕随着她脚步的渐进一点一点的覆上她的眼眶,温暖如冬阳。   背对房门侧卧在床的人睡得很沉,完全没有被惊动的迹象。   何天莲放缓脚步,慢慢的绕过床尾走上去,半蹲在床畔,和罗煜城沉睡中的脸庞近在咫尺。   书上有这么一句话,“我爱的少年,有世界上最好看的侧脸”。   何天莲无声的弯起了唇角,心里轻叹,她爱的男人,有一张连睡着了都好看的脸呀……   正发着呆,笑成弯月的唇就被人飞快的偷袭了。   何天莲被小小的惊了一下,跌坐在地上,等她定下心神微微仰头,看见原本沉睡的人已经慢慢支肘撑起,半俯在床头双眸含笑的望着自己。   “你该刮胡子了,”笑容重新在何天莲脸上绽开,双眼在灯光里愈加明亮,浅浅盛着清甜的想念,“睡觉干嘛不关灯?”   罗煜城的声音是沉睡初醒时特有的沙哑,比平常的声线还要低沉:“你怕黑。”   他记得自己每次晚归的时候,何天莲虽然睡了,床头灯却总是亮着。   何天莲心里温暖的发软,轻轻摇头,笑意却越来越深:“我不怕黑,也不怕一个人睡。那灯,是给你留的。”   那是想告诉他,虽然她已经忍不住先睡着了,但是,她在等他。   罗煜城脸上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只是伸手把她拉起来,顺势扑倒在床。   何天莲笑意吟吟的伸手环住他的腰,窝在他怀里腻来腻去:“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莫非是心疼我工作太辛苦,舍不得我去接机?”   虽然是问句,可语气是很笃定的。   “哼,那是声东击西,”罗煜城抱紧她,声音带笑,“其实我就是专门回来突击查岗的。干什么坏事儿去了,还不从实招来?”   “大人英明!小女子绝无暗渡陈仓之事,请大人明鉴……”何天莲心情大好,装模作样的扮上了戏剧腔。   罗煜城从善如流的响应老婆大人的闺房之乐,一脸浩然正气:“还敢狡辩!深夜晚归,就地正法!”   喂喂喂,这位大人,您手上正在行的那牛盲之事跟您脸上的浩然正气一点都不配哦!   何天莲乐不可支的闪躲着,气息不稳的把台词往下接:“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光天化日?你确定?”罗煜城忙里偷闲的以眼神示意她看看外面墨色正浓的夜空。   “错了错了,这段掐了别、别播……”何天莲咬了咬下唇,防止自己发出某种声音,等那阵轻微的战栗缓缓滑过心头,才继续顽强的连戏,“明、明月在上,你……不可乱来!”   罗煜城扬眉浅笑,声音沙哑:“如果你肯乱来的话,我就可以保证不乱来。”   嗯,这个主意,甚好。   何天莲差点没被他这话给囧死——   他不是想……吧?   没、没试过哎……   她孬种,她不敢……T.T   “看吧,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放弃的……”罗煜城的气息也已经凌乱,断断续续的把话说完后,就不客气的开始兴风作浪了。   巨浪滔天中,何天莲泪牛满面的想,到底是谁说的“小别胜新婚”啊?   这哪里是胜新婚,明明就是胜禽兽啊!!!   ==================我是信号暂时中断导致满屏雪花点的分割线================   ======================我是一小时后信号恢复了的分割线===================   何天莲在与人斗智斗勇一整天以后早已经心力交瘁了,现在再加上被罗煜城这么一顿闹腾,整个人完全累成烂泥。   她真的……很想睡了……   “可不可以……让我先睡一会儿……”她的脑子都快糊成一锅粥了,只是身边的棉被分享人一直锲而不舍的在用各种小动作骚扰她。   “嗯。”   嗯什么嗯?那你倒是住手啊……   何天莲痛苦的强迫自己把眼皮撑开一道缝,语音含糊的向棉被分享人表达关切:“你睡不着?”   “可能是时差没倒过来吧,咳,”罗煜城完全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连蒙带拐的扰人清梦,“陪我聊天吧。”   新加坡和这边哪里有时差啊魂淡!   “我看你是下午补过眠了所以现在睡不着吧,”何天莲哀怨的按下他在被子里不安分的手,终于勉强打起精神,“看你可怜,陪你聊十块钱的吧。”   “可不可以刷卡?我想聊五十块钱的。”罗煜城一手枕在头下,侧身面向她,笑着伸出手替她拨开散落在脸上的发丝。   何天莲撇撇嘴,拿眼角瞟他:“你一个拿副卡的人,居然在跟拿主卡的人谈刷卡?”   谁让他自己主动上缴了财政大权呢,正所谓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啊。   罗煜城委曲求全:“那就十块钱的吧,成交。”   “想谈什么?”何天莲换了个和他一样的姿势,也侧躺着面对他的脸,笑容可掬,“谈人生?谈理想?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罗煜城忍不住再次抬手抚过她近在咫尺的眉眼,声音低低的:“其实,就是想听你说话。”   这几天两人每天一通又腻又长的越洋电话,可是电波里的声音虽然能听出她的心情,却触不到她的温度。   他想念她的声音。   他……想念她。   何天莲被他未尽之言中的情意感动,终于不再逗他,如他所愿的开启闲聊模式:“你新加坡那边的事还顺利吗?”   “都办好了,过程有些波折,但总的来说还算顺利。”   “就知道我男人最厉害了。”何天莲亲亲他的脸,笑容热烈,眼里是毫不掩饰的与有荣焉。   这几天罗煜城在电话里大致跟何天莲讲过他之所以要去新加坡的原因,以及做这些努力所希望达到的效果,但其中没有一句提到过他的艰难。   其实何天莲非常清楚,H.E是新秀品牌,海外拓展虽然初步顺利,但只到混个眼熟的程度而已。   说到底那边毕竟都是异国他乡,罗煜城一个人在那里四处奔走,等于是在一个没有后勤、没有援军的惨烈前线,即使最终取得了预期的战果,过程也绝对不会是他所轻描淡写的那么一帆风顺。   只是他不想说,她就不问。   如果他希望自己在妻子心里是战无不胜的图腾,那么,她就如他所愿,做那个在英雄归来时站在路边鼓掌的人。   “哎,那个……”何天莲突然想起一件事,犹犹豫豫的问,“你真的打算把卓清雅杀得片甲不留啊?”   说真的,当她得知他和白翔的计划时,虽然心里暗爽,但还是觉得……多少狠了些,有那么点“杀敌一万,自损三千”的意思。   虽然何天莲也很高兴丈夫能为自己冲冠一怒啦,可是这个计划怎么看都像是拿H.E来陪卓清雅死磕,不是很划算的样子。   罗煜城坚定的说:“如果她不继续折腾,那她就不会片甲不留,至少之前她已经捅下的篓子我会替她善后,也算是最后回报她曾经的援手。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你说得没错,欠人情就还人情,任她予取予求就是我的错。”   “所以,你在最后出手前还是会给她收手的机会,也算顾念旧情了。”何天莲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颊面随着点头的动作轻轻摩擦着枕头柔软的面料。   “没有旧情!”罗煜城有些心慌的咬牙,生怕何天莲又误会,“你不要又在那儿乱想。”   别再来冷战了,一次就足够他反省到胆战心惊。   何天莲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动来动去,声音绵软带笑:“是你不要乱想才对。我没有生气,反而很高兴我的丈夫是个记情的人。咱们家本来就是做生意的,能不赶尽杀绝最好,和气生财嘛!如果她是在要钻牛角尖,那当然就不客气了。”   罗煜城说这段时间他想了很多,其实她也想了很多。   白翔说过,卓清雅这个问题是在罗煜城和她相遇之前就存在了,虽然确实是罗煜城一开始的应对态度就错了,可毕竟是历史遗留问题。   在这个问题对两人的婚姻造成了负面的影响后,罗煜城现在已经开始着手处理,这是他对婚姻的珍视和诚意,如果她再穷追猛打,那就真是不想过下去了。   起初她对卓清雅的事情反应很激烈,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用冷战来逼迫罗煜城正视这个问题。现在效果已经达到,罗煜城不但正视,还在努力修正从前的错误,而且他在对待感情问题的世界观也正在努力向自己靠拢,这对她来说,已经是驯夫成效卓越了。   如果她也恃宠而骄,仗着罗煜城对自己在乎就得理不饶人,那她比也卓清雅高明不到哪里去。   所以,作为一个努力成为模范妻子的人,她决定保持自己一惯的知所进退,见好就收。   关于婚姻,两人都是新手上路,所以,一起慢慢学习吧。   “嗯,就是这样没错,”罗煜城很愉快的接受了妻子的教诲,继续下一话题,“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算是……好吧,”一提到自己手上的公事何天莲就想尖叫,“有何天蓝给我压阵,一切都在稳步推进中,我自己也学到很多经验。只是何天蓝太讨厌了!”   “他怎么了?”   “有些事情他明明有办法,却非要看着我抓瞎乱尝试,到千钧一发的时候才冒出来解决给我看!!无非就是想表现他很英明神武!!顺便看我耍猴!!”其实她知道堂兄的苦心,所有的抱怨只不过是在丈夫面前撒娇的一种方式。   罗煜城笑着把她搂进怀里,哄小孩儿似的:“好吧,下次见面我帮你揍他,警告他不准再欺负我老婆。”   “对,揍他个生活不能自理……真的揍噢,”何天莲抬头寻求他的保证,“过年的时候家族聚会你俩就能碰面了,你要说到做到……”   在家族聚会上揍大舅子?他还不想被何家扫地出门。   “唔,好的,说做就做……”罗煜城经过精妙的算计,果断决定跳过这个话题,“不过,现在,我们先做点更重要的。”   不是吧?又来?!   何天莲求饶的闭上眼睛使劲推他:“我睡了,真的,我已经睡着了……”   奈何长夜漫漫,春色无边,想睡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29 29、第 28 章 ...   H.E设计部的部门例会上,设计部长让助理把行销部送来的当季市场数据分发下去后,就带领众人展开了讨论。   这个部门的风气一向自由,照例是大家各抒己见,集思广益。   “清雅,不是我说啊,执行长这都回来五天了,你之前提的那事可没一点影子啊,”设计部的一个同事靠近坐在自己旁边的卓清雅,在她耳边小声嘀咕起来,“我可还眼巴巴的等着你拉起旗帜另立山头,不用再跟这女人废话呢。”   这位同事的话里的意思虽然有冲着部长去的个人私怨,可语气里的幸灾乐祸却很有一点等着看卓清雅笑话的样子。   卓清雅只当她是嫉妒自己可以开个人品牌,唇角的笑意里带着隐隐的不屑:“你就稍安勿躁吧,总之我答应过的好处少不了你的。师兄才刚回来,一大堆事情要处理呢,事情总得一样一样来。”   同事不着痕迹的将手里的资料夹拿高一点挡住自己半张脸,继续跟她咬耳朵:“这翔哥可是先回来了的,还能有多少事儿积压在那里啊?花个一两天熟悉新数据就能顶天了。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执行长根本没答应过你?”   卓清雅压低嗓子,恼火的反驳她:“师兄出发去新加坡之前答应过我,会认真考虑的!”   “我晕。你可是一直信誓旦旦的跟我们说执行长要给你开独立品牌的,搞了半天是你自己脑补的啊?”怎么有种“会被这女人害死”的预感啊。   “你什么时候见过师兄拒绝我?!”卓清雅瞪她,眼里泛起凌厉的红雾。   她心里一直把这件事看成和何天莲较劲的一个里程碑。   她看得出来,罗煜城不久前对自己开始的刻意疏离肯定是跟何天莲有关的。所以,如果罗煜城最终还是答应了她这件事,那就表示他心里的天平依然倾向她,那代表着,她终于能彻底击败何天莲的自信!   但罗煜城回来后的这五天并没有提及这件事,这本来就让她有点慌。她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他有很多事情要处理,等他忙完后一定会找她谈的。   此刻同事的话触到了她一直极力自我催眠的防护层,这让她瞬间进入了战斗模式。   “以前没拒绝过可不代表永远不会拒绝啊!人是该你的还是欠你的,一准儿就有求必应啊?”同事也被自己的推断弄得急火攻心了。   开什么玩笑!就是因为卓清雅笃定的说执行长会给她开独立品牌,自己和另外几个设计师才不服气的开始找下家,打算在执行长宣布消息的时候反戈一击,在舆论上正好给自己留点余地,是H.E高层识人不明,宁愿捧私交甚笃的新人也不肯给资深设计师们出头的机会……   可是,如果执行长根本没打算那么做,那他们几个人可就出师无名了啊。   “你闭嘴!”卓清雅气急了,重重的把手里的文件夹拍到会议桌上,提高音量厉声喝止。   设计部长眼神严厉的看过来:“卓清雅,你不要太过份!”   卓清雅有些尴尬的想起还在会议中,又有点拉不下脸示弱,只能闷不吭声的把文件夹重新拿到手里,重重的“哼”了一声。   旁边那个同事也只是表情僵硬的打开手里的文件夹,假装专心的浏览起来。   设计部长沉声说:“各位同仁,大家一起共事这么多年,也许在某些理念上不尽相同,但我认为,一个团队内部有路线上的分歧是很正常的。有道是君子和而不同,这些年的合作未必事事愉快,但还算是成功的。我们彼此之间不论私交如何,总有一点战友式的情谊在,所以有些事我虽然早就知道了,但一直没有说。”   此话一出,设计部里面不明真相者和做贼心虚者纷纷屏住了呼吸,设计部的小会议室里顿时安静极了,沉闷的气氛挤压向每个人的心脏。   “如果有人一心求去,想自立山头,这也可以理解。但是,我想提醒在座的某些同事,我们是H.E的创业团队,如果踏出H.E,这既是资本,也是包袱。所以,越是铁了心要踏出H.E的人,越要爱惜自己的羽毛。俗话说,来得好不如去得好,踏出去无非也是想谋求职业生涯的更高点,所以千万不要选择自绝后路的走法。”   这番话几乎已经捅破窗户纸了,只是对不清楚内情的人来说还是有点不知所云。   而卓清雅对自己所引发的蝴蝶效应一直一无所知,所以直觉的认为部长是在找自己麻烦,于是倏地站起身反击:“部长,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只是请师兄给我开独立品牌,但依然隶属H.E,接受公司的管理,并不是打算带着公司的资源出走!你的指控未免也太莫须有了。”   虽然事情是卓清雅起的头,但部长那话还真不是说给她听的,此刻见她莫名其妙的跳出来做急先锋,一时间啼笑皆非。   “这事各人心里有数,你就不要对号入座了。”   “哈,笑话,你不是说我,那就是说他们咯?”卓清雅冷笑,抬手把会议桌指了一圈,“他们中有谁说要出走的吗?没有吧?那么我们可不可以理解为,其实想走的是部长您,这是您的先发制人?”   “就是……”   “这走不走的话可是从部长嘴里说出来的……”   ……   一向人缘不咋地的人居然得到了三三两两的附和声,这让卓清雅自己都感到意外。   场面形成了寡不敌众的对峙。   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来来回回的打量着她们两人,一时无法判断谁是谁非。   设计部长气得快疯了——   这是党同伐异,还倒打一耙啊!      “执行长,因为之前我以为他们只是一时冲动,想给他们留一点回旋的余地,所以没有把这件事上报。”   罗煜城面瘫的看着她点点,眼里有赞许的神色:“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这么做。”   大家毕竟同事一场,还是从一穷二白的时候一起拼过来的,一点人情都没有那才可怕。   “可是现在事情的走向有点不妙,而且卓清雅好像还不清楚自己捅了什么篓子,”设计部长摇头大叹,“那几个设计师对我个人有些意见,我也不好私下找他们谈,他们一定听不进去。”   罗煜城摆摆手:“如果他们真的能为自己谋到更好的前途,那公司也不会拦他们。只要他们不带走公司的其他资源,那我们也会做到仁至义尽。好聚好散吧。”   设计部长若有所悟:“你们早就知道了?难怪翔哥提前回来……这段时间我觉得翔哥一直在小心翼翼的维系着场面,原来不是我的错觉。”   既然知道,为什么没有任何动作?还任由事情发展下去?   “嗯,我想彻底解决一些事情,所以……”罗煜城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你不用担心,该做的准备我们都做好了,稍后我会让白翔一一跟你解释清楚。”   设计部长毕竟是一路跟着罗煜城走过来的,见他成竹在胸的样子,也就安然的把心放回肚子里:“好吧,那执行长,我先出去了。”   罗煜城点点头。   设计部长才走到办公室门口,那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卓清雅,你不知道敲门是起码的职场礼节吗?”设计部长现在一看到这个公主病很严重的下属就冒火。   卓清雅不以为意的撇撇嘴,退开一点让她出来:“部长,以前在学校里的时候,我进师兄和白翔师兄的卧室都不敲门的。”   那时候罗煜城和白翔在学校门口租小门脸,为了保证货物安全,两人每月轮流在店铺后面的小隔间里留宿。   因为是简陋的小隔间,本来就只有一个屏风,没有门板,也不好讲究什么,所以卓清雅就是从那时候养成了习惯,随意出入罗煜城的领地。   这位小姐,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分清楚从前和当下啊?   设计部长很是无语的向天抛了个白眼,默默的走开。   卓清雅旗开得胜,冲着部长的背影俏皮的皱了皱鼻子,笑吟吟的走进罗煜城的办公室坐下。   “师兄,你现在有没有空?我想跟你谈谈上次说的那件事。”   罗煜城看着她,点点头:“说吧。”   “怎么是我说啊,不是应该你说吗?”卓清雅坐在那里,撒娇似的跺了跺脚,“我要说的话上次都说完了呀,你不是说要会考虑吗?”   “通常别人说会考虑的时候,其实就有拒绝的意思了,”罗煜城这次把话说得前所未有的清楚,“如果你一定要有明确的答案才能死心,那我现在准确的回答你,经过讨论,你开设独立品牌的事情并不符合公司目前的发展规划,所以你的提议被否决了。”   她真的从来没有想过罗煜城会明确的拒绝她,清楚明白到不留一点余地。   她以为,他会和以前一样,即使想拒绝,也会因为对象是她,而有所折中。   卓清雅的脸色惨白,嘴唇微微颤抖:“真的……一点可能也没有?”   罗煜城目光坚定,毫不拖泥带水:“没有。”   “你一定会后悔。”泪水缓缓从卓清雅脸上淌下。   这是她和何天莲的战争,她一定要赢。    30 30、第 29 章 ...   卓清雅在发愿要让罗煜城后悔之后,终于铤而走险的做出了一个危险的举动,这使得那个原本只是在少数知情人中口口相传的消息突然被媒体捅爆,短短几天之内,H.E设计部内讧的消息已经满城风雨。   《釜底抽薪!H.E设计部干将大规模寻求跳槽!》,《H.E设计部四面楚歌,新兴品牌即将陨落?》、《成也萧何,败也萧何?H.E设计部即将分崩离析》……   不得不说,媒体的标题各有千秋,但论调却出奇的一致,就是墙倒众人推,集体唱衰。   “……都在落井下石啊,”何天莲叹口气,把手上的一份报纸放回超市入口处的展示架上,略带焦虑的转头对上罗煜城含笑的双眼,“不然,还是算了吧?”   罗煜城一手推着手推购物车,一手牵着她往前走,耐心的安抚着:“媒体一向都这样,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别管他们怎么说……你刚刚说要做上汤西兰花?”   “你还真沉得住气,跟你说了一大堆,就只记住了今晚要吃什么,”何天莲无奈的接过他手里的西兰花随意翻看了一下,顺手放进购物车里,“说真的,现在的形势有点严峻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再被舆论这么围剿,情况不堪设想……只是为了一棒子敲醒卓清雅,这代价真的太大了。”   因为和市政府的合作可能存在未知的变数,市政府方面和何氏都默契的选择了放慢节奏,静观其变,正好媒体此时一窝蜂的把焦点放在了H.E的内讧上,这让何天莲有机会暂时闲下来,终于可以在正常时间下班。   所以今晚她决定做一个称职的贤妻,买菜做饭,为身处舆论暴风圈的丈夫做一点贴心的后勤工作。   而她那个本该忙得焦头烂额的丈夫,一得她要下厨这个消息,立刻神清气爽的驱车来接她下班,乐在其中的陪她走进超市,好像报纸杂志上那件讨论得热火朝天的事情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似的。   “排骨应该在生鲜区吧?”罗煜城认真思索的样子,让人觉得似乎排骨的所在地才是那个让他觉得严峻的问题。   何天莲忍不住使劲捏了一下他握住自己的那只手,不过她的力气对罗煜城来说实在是无关痛痒。   收到老婆大人软软的警告,罗煜城忍不住放柔了表情,细致的解释:“当然不全是为了她。通过这次的事情,我们内部致命的问题也暴露出来了,如果不能彻底解决,将来一定会损失得更惨。设计部不稳,H.E的未来也不会稳。不用担心,就算天真的塌下来,也还有我在。罗太太,你完全可以对你老公更有信心一点。”   “我不是对你没信心,我这是心疼你的压力,懂不懂啊?”何天莲小声的抱怨,视线在冷藏柜里来回逡巡,“你们不是有对策了吗,那就赶紧把消息放出来啊。最好先把舆论的风向压住,不然就算天塌不下来,多少也会伤了H.E的元气。”   虽然不是对厨艺一无所知,可何天莲到底还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   如果面前是已经做熟的排骨,那她就分得出来什么样的才是好的,可现在它们长一个样的躺在冷藏柜里,看起来完全是一母同胞,她实在挑不出个好坏来。   “就这个吧,”罗煜城见她犯难,果断的从中拿了一个就走,“我当然知道你心疼我,就像我心疼你是一个道理。该做的事情我和白翔一直在做,不会有大问题的。总之你就放宽心,快快乐乐的做你的罗太太,别的事不用理。”   “我还是想不通,卓清雅只不过是在设计部内部放过话,而且她拉帮结派也一直都在台面下进行的,怎么会一夜之间这个事情就在媒体上炸开锅了?”何天莲也不看路,侧过头微微仰视着罗煜城。   事实上根本也不用看路,这个男人牵着她的手一直没有放开过。   “她煽动那群去意已决的设计师以集体辞职威胁我,以为我会改变主意,”罗煜城摇了摇头,叹气,“这样一来,那层窗户纸就彻底捅破了,媒体上不爆才怪。”   “你有心给她留条生路,她却执意要把事情闹到这种地步,”何天莲也跟着摇摇头,“这姑娘怎么这么轴呢?她以为只要你这次让步了,就是她对我最终的胜利。”   “她还在给你写邮件?”   “嗯,不过我看得出她也慌了,大概她自己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种地步吧。尤其现在媒体这种渲染法,好像H.E明天就能倒掉似的,吓也吓死她了,”何天莲对卓清雅这种没有理智的方式很难理解,“其实她只是对我有私怨,真不该拿公事做战场。”   在何天莲的观念里,既然是私怨,那就该私了。和卓清雅之间的矛盾起因不过是感情纠葛,那就只是两个人女之间的战争罢了,真的犯不着这么折腾。   如果卓清雅跟她一对一,就算是不名誉、不体面的吵嘴打架这种方式,她也认卓清雅是个可敬的对手。   可对方现在夹缠不清的方式让何天莲觉得,卓清雅只是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根本不值得被称为一个对手。   “所有的事情都要有个了断的,掀底牌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我只是在等白翔,他那边再多沟通得到位一点,后面就不容易乱。”   见他一派运筹帷幄的笃定,何天莲总算放下心来了。   难怪大家常常把他和何天蓝相提并论,这人也是个好斗分子啊!只是他比何天蓝要收敛得多,非要等对方把事情做绝了,才来个绝地大反击。   罗煜城不会主动寻衅,这也是他在业界比何天蓝名声好的原因。   可是,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留点余地,引诱对手把自己逼上绝路呢?这样既能满足嗜血好斗的恶趣味,又能落得个好名声。   啧,男人,尤其是在商场上能拼杀出属于自己大好河山的男人,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好吧,你是户主,你说了算。”何天莲唇角上扬,鸣金收兵。   “对了,何天蓝是不是在和市政府接洽国资百货大楼的收购?”   这个消息在H.E占尽版面之前还是媒体热议的焦点,早就街知巷闻了。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何天莲闻言,转头看向他的侧脸。   罗煜城打量着购物车里的战利品,分神说了一句:“你提醒他,有人在接触国资百货大楼的工会,可能是要找他麻烦。”   “嗯,我们这边也模模糊糊的收到点风声,没想到是背后有人捣鬼,”何天莲听到这个,又开始头疼了,“你知道是什么人吗?”   千算万算,还是漏了这一种可能。   原本以为只是工会方面自发的抵制行为,没想到真相是有外力的介入,这样一来的话,情况就更复杂了。   只是,那个胆大包天,同时挑衅何氏和市政府的人会是谁?这得是诱人到什么程度的利益才能驱使一个人去冒这么大的风险啊?   “不清楚,我也只是无意间知道的,”罗煜城看她瞬间变得愁眉苦脸,不由轻笑,“我会帮忙跟进的,有新消息马上通知你。”   “你说我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啊,明明不喜欢这种事情,居然还找死的一头扎进这场是非。”何天莲现在是一提到自己手上的工作就像霜打的茄子。   她真的志不在此,都这么长时间了,依然没能在这些你来我往的刀光剑影中找到传说中的乐趣。   “何天蓝也算是很护着你了,凡事都没让你冲在前面,”罗煜城对这位堂亲大舅子的行为还算满意,“你要是真不喜欢做这些事,那随时都可以抽身,反正他给你留的空间够大。”   两人终于排到收银台前,一边结着账,嘴里也没闲着。   “就是嘛,我干嘛要这么拼死拼活的跟人斗智斗勇啊,反正养家糊口还有你呢嘛,”何天莲眼前一亮,“就这么决定了!等董事会改选结束以后,我就辞职回家做罗太太。”   “也许做罗太太之余还可以兼职做点别的?”罗煜城眼神暧昧的斜睨她。   何天莲接过收银小姐递来的两个胀鼓鼓的购物袋,塞进罗煜城的手里,两颊泛起浅浅的绯红,眼睛闪着明亮的笑:“没错,还可以兼职做罗谨言的妈。”   “罗谨言?那是谁?”   “你不是说想要个女儿么,怎么啦?对我给女儿起的名字有意见?”何天莲奇怪的瞥他一眼,好像他不知道这个名字是多奇怪的事情一样。   “你连名字都想好了啊……这当然很好,可是你从来没跟我说过。”罗煜城实实在在的笑开了。   罗煜城和何天莲的女儿,罗谨言。   嗯,很好。一定是个好看又聪明的小姑娘。   “现在说也一样,”何天莲被他难得的笑容感染,眼睛弯成两枚光华流潋的下弦月,“我很久以前就想好了,如果我生个女儿呢,就叫谨言,生个儿子就叫慎行。”   “理由?”罗煜城流畅的顺着她的话往下问,脑子里却自动倒带回去,准确的筛选出她话里的某个时间状语。   很久以前?   ……多久?   “因为名字是父母对儿女人生的期许和寄望啊!从前我就想吧,女人话多,容易祸从口出;男人冲动,容易一失足成千古恨。所以一定要从名字抓起,让他们时常听着自己的名字就能一日三省吾身,免得行差踏错。”看,她真的是个贤妻良母的好材料吧?   两人坐进车内,罗煜城不疾不徐的发动汽车,语气像是漫不经心:“我刚刚好像听你说,很久以前就想好孩子的名字了?”   何天莲自己把自己说high了,死到临头犹不自知,答得非常顺口,诚实又愉快:“是啊,四、五年前就想好了。”   很、好。   “如果我没弄错的话,四、五年前我们还不认识,”罗煜城牙根暗暗发酸,却只是不动声色的看着前面的路:“那么,罗太太,我想请问一下,那个时候,谨言和慎行的全名是?”   白痴,踩着地雷了!   何天莲心里一颤,暗叫不妙,赶紧亡羊补牢:“那时候哪有全名啊,肯定是从你出现以后他们才有全名的!”   其实他们彼此之间从来没有问过对方的情史。   两个都是有分寸的人,也都有自己的骄傲,不愿意显得太小家子气。   但不提并不表示不在乎。   现在有个人自己得意忘形,以致露出蛛丝马迹,那就怨不得别人打算顺藤摸瓜翻旧账了。   罗煜城来者不善的轻哼一声,表示不接受她谄媚的敷衍:“希望待会儿我们到家的时候,你已经回忆起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何天莲恨不得一头撞晕在挡风玻璃上——   就说女人一话多容易祸从口出嘛!   谁想没事儿在自己丈夫面前回忆狗血初恋的前世今生啊!   最关键的是,那段狗血初恋的男主角还不是他本人。    31 31、第 30 章 ...   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何天莲回过神来,甩掉满脑子关于昨晚被各种威逼利诱的香艳画面,抬手碰碰自己滚烫的脸颊。   还好还好,她威武不屈,富贵不淫……呃……总之是守口如瓶就对了。   其实说真的,虽然给未来的孩子起名这事儿吧,它确实是跟夏明远在一起的时候发生的,可她似乎从来没有想过孩子会姓夏。   现在想想看,夏谨言虽然不比罗谨言差,可是夏慎行就木有罗慎行有气势了嘛对不对。   总之不管怎么样,她是打定主意不告诉罗煜城关于夏明远的事情。   倒不是心虚,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节外生枝,毕竟现在两人的日子过得好好的,干嘛非要让那段早已经尸骨无存的初恋冒出来添乱,这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嘛。   敲门声再一次不耐烦的响起,何天莲赶紧放下双手,扬声说:“进来。”   何天蓝应声而入,脸色简直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当他抬眼看到何天莲红得不像话的脸,不禁略表惊诧:“你脸怎么那么红?”   想到限制级的画面当然会脸红--!   何天莲避重就轻的转移话题:“你先别管我的脸为什么红,还是说说你的脸为什么那么青吧。”   何天蓝顺着她的话叹了口气,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其实你要不过来的话,等会儿我也准备过去找你的,”何天莲脸色渐渐正常,语气凝重的说,“上次市政府那边不是有人私下向你透露工会可能有变数吗?当时那人也没说清楚是什么。我现在听到一点风声,看来变数不是工会自发的行为,好像是有人打算煽动工会。”   何天蓝把一份文件递过去,面色铁青,眼神暴躁:“不是打算煽动,是已经煽动了。”   市政府方面来函告知,由于员工们坚决反对收购案,所以原定月底拍板的事只能暂缓后延,再次启动合作进程的时间无法确定。   “这一暂缓得缓到什么时候去了?”这来得太突然了,何天莲明显傻眼,“正一哥他傻不傻啊?这么做是能让你拿不到这个案子,可这样一来,他也拿不到了啊!”   没办法,她想来想去,都觉得那个胆大包天的人只可能是何正一。   可是,如果这个案子泡汤,那就不仅仅是何天蓝的努力化为泡影,也不仅仅只是这场内斗的胜负问题,这影响了何氏的利益啊!   何氏董事会不插手小辈内斗的大前提是良性竞争,这种内斗说白了就是变相的竞争上岗机制,其目的是要使家族的利益最大化,但绝对不是放任自家人以损害何氏利益的方式互相扯后腿,这个道理何家的每一个人心里都是门儿清的。   “我敢说何正一绝对不知道这件事。如果他真的二到这种程度,那离脑残就不远了。”何天蓝烦躁的摇摇头,否定她的猜测。   “那是谁?”何天莲手心直冒冷汗。   “是夏明远,”何天蓝伸手抓抓头发,恨不得把自己薅成葛优,“这厮下手也太没轻重了吧!何正一找他当外援还真是找对人了,整个一副要拼命的架势!”   “那现在怎么办?有没有解决的办法?”自从卷入这场内斗之后,何天莲就经常出现此刻这种大脑真空的状态,她怀疑自己的智商很久了!   “办法只有一个,”何天蓝低垂着头,闷声说,“等。”   “等什么?”   何天蓝叹口气,抬头看向她:“等工会提出要求。”   “什么要求?”此情此景让何天莲确定,自己的智商是真的有问题。   “要是知道他们的要求那就不用等了,”何天蓝翻了个白眼,再看向她时眼里满是同情,“我现在烦的就是不知道他们要什么。不过夏明远既然想把工会当抢使,以他办事的效率来看,大概也不会等太久了。”   是吧,是吧?你也觉得我的智商有问题吧?   何天莲无奈的跟着叹气,接口说道:“也就是说,我们可以感到庆幸的是,至少‘何氏’跟市政府的合作还是有余地的。只不过,你大概不可能在年底的董事会改选之前拿下这个案子了。”   “我就不明白了,”何天蓝若有所思的抬手按住自己的下巴,“你说这夏明远到底怎么想的?他替何正一做了这个玉石俱焚的决定,何正一肯定是不会感激他的。他图什么?”   何天莲凝神思索了半天,怔怔的说:“我也觉得这事儿怪怪的。会不会是正一哥求胜心切,头脑发热,给出了极端激进的指令?”   何天蓝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不会,关于这件事,我们几个从小受的教育都是一样的,何正一再骄纵也不至于一点顾忌都没有,这可是老人家们的底线。况且我每走一步都给他留着台阶呢,不至于就把他逼到这种程度。”   何天莲发现自己总不能说到点子上,索性闭嘴了。   何天蓝本来也没指望她能有什么灵光一闪的醍醐灌顶,只是继续自说自话的分析下去:“说真的,几次交手下来,我还挺欣赏夏明远的,这人的算计能力和执行能力都是一流。可是如果他的这个举动害得何氏丢掉了这个案子,那他以后在这个城市也不可能有好日子过,这中间的利害关系他不可能想不到……难道是经验不足,导致他高估了自己的能量,以为自己能掌控大局,全身而退?”   可是,这也说不通啊!   夏明远又不是初出茅庐的新鲜人,不会连这种自知之明都没有吧?   “难道他有隐藏属性?家庭背景或者某种人脉还没有暴露?”福尔摩斯.蓝已经完全忘记了进门时还浓得化不开的烦躁,兀自沉浸在推理的乐趣中。   何天莲接口:“他的家庭背景应该是很简单的,他爸妈我见过,就是老实忠厚的中年人。但如果是隐藏人脉的话……这我可就不敢说了,毕竟这几年他一直在外地发展,我对他的情况一无所知。”   “你见过他爸妈?!”何天蓝震撼的回过神来,眼睛瞪得斗大,“你当年跟人家已经发展到见家长的地步了?”   这不是重点好不好!   何天莲无力的趴到桌上:“只是他父母来学校看他的时候我远远碰到过一次,那时候我刚和他在一起,躲都躲不及了,见什么啊。”她也是有矜持的好吗?   齐妙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十九楼的人都是编剧戏招的。   哦,不对,何天蓝不是招进来的,是空降。   “原来是这样,”何天蓝下意识的低声自语,“那我就放心了。”   何天莲接收到某种欲盖弥彰的气息,原本真空的大脑突然高速运转起来:“放心什么?”   “没什么啊。”何天蓝打哈哈。   “何天蓝,你肯定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何天莲敏锐的第六感被触发了。   “真没什么,我这不是怕你没法跟罗煜城交代么,”何天蓝摊手,“我打赌,你肯定没跟罗煜城说过夏明远的事。”   他很聪明的选择了提罗煜城来转移何天莲的注意力,何天莲果然上当。   “废话!谁会傻得没事找事,跑去跟自己丈夫提一段早就没影的初恋啊?我又不是好日子不会过,专给自己找刺激。”   何天蓝作高深状:“可是我有一种预感,他就是冲着你跟他的那一段从前来的。”   “什么意思?”何天莲不着痕迹的缩了缩脖子,觉得有点凉。   “你想啊,他做为何正一的外援,原本只需要准确执行雇主的指令就好。可是你想想看,他从搅进这件事开始到现在,几乎就是由着自己一步步走向破釜沉舟的田地,根本没打算给自己留后路。而且还一副‘为了成功不惜成仁’的态度,这已经超出他工作范畴所需要的程度了,说白点儿,这完全就是复仇!俗话说得好,没有无缘无故的恨。现在放眼整个何氏,在这件事情之前唯一跟他有关联的人就是你!要说他不是冲你来的,还会是谁呢?你说是吧?”何天蓝侃侃而谈,指点江山。   是吧……   是吧?   是你爷爷的百万雄师过大江啊!   何天莲回过神来,气势汹汹的一巴掌拍向桌面:“有没搞错啊!当初天天找茬吵架的人是他,把我嫌弃到姥姥家的人也是他,我根本就是被他逼到说分手的,他自己心里清楚得很。如果他真那么没脸没皮的在我头上记这笔账……那还真是瞎了我的钛合金狗眼!我看人的眼光不可能失败到这种地步吧?”   呼,拍太用力了,手好疼。   “那可不一定,”何天蓝幸灾乐祸的开怀大笑,“谁还没个走眼的时候啊。”   真是好难得看到这位妹纸这么失控啊。   “照你的分析,他确实有很大可能是冲着谁来的,而且抱的还就是玉石俱焚的决心,”何天莲甩了甩生疼的右手,渐渐冷静下来,顺着他刚才的思路抽丝剥茧,“我虽然公开卷入这次内斗,可谁都知道我本身不参与最后的角逐。我在此之前就是个人力资源部长,根本没有个人势力,也没有任何实权。而事情就算如他所愿的发展下去,对我来说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重新被架空,回到之前的状态,并不会受到任何实质性的波及啊。那就是说,他下的每一步棋,堵到的其实都是你,如果他能顺利复仇,那被扳倒的人……也是你。所以——”   她在每个“你”字上都落了重音,每说一次,何天蓝的心脏就抖一下。   “他是冲着你来的?”虽然是疑问句,可何天莲的语气几乎是拍板定案了。   “不可能,我、我之前压根儿不认识他……”   虽然不认识并不代表没接触过……   但……   夏明远不会那么夸张吧?他当时不过就说了几句话而已!   何天莲目光敏锐的扫视着何天蓝的表情,最后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何天蓝忍不住提高音量:“你干嘛突然笑得那么凶险啊?!”   “何天蓝啊何天蓝,”何天莲摇头大叹,笑意加深,“我刚刚还以为你是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现在看来,你确实是做过一些对不起的人的事,只不过受害者不是我。绝对的!”   她现在十二万分的好奇,何天蓝到底对夏明远做过什么,惹得人家要君子报仇,四年不晚?   何天蓝甩她一对白眼,倏地起身往外走,嘴里气急败坏的低吼:“我能对不起他什么啊?不都跟你说了,我不认识他!……总之,他绝对不可能是冲我来的!”   随之而来的那道关门声真是又急又响,充分暴露了施力者内心的火气,以及慌张。   不是……   才怪!   何天莲望着那扇紧闭的门,好奇心真的要爆棚了——   要真不是冲你来的,你跑什么啊?   32 32、第 31 章 ...   何天蓝发现,接连好几天里,身边都有种奇怪的目光在审视自己,就比如说,现在。   “何天莲,我说,你这几天老这么看我,什么意思啊?”何天蓝猛地一转头,当场抓包。   何天莲一点也没有被抓到的心虚,反而促狭一笑:“我怎么看你了?”   何天蓝看了一眼驾驶座上的司机先生,咬咬牙,压低声音说:“你以为我是死人吗?你已经用这种神神叨叨的眼神解剖我好几天了!想什么呢你?”   “我只是好奇。”何天莲无所谓的一摊手,笑得无比得意。   越跳脚就越说明你心虚,你越心虚就说明我越接近真相,哈、哈、哈。   “少想些有的没的,我有什么事好给你好奇的,你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好好分析分析眼下的局势,”何天蓝烦躁的松了松领带,转移话题,“刚刚市政府那人说的话,你听出什么意思了没?”   何天莲把意味深长的目光转向窗外,其实是从玻璃的反光上继续观察他:“恕我愚钝,听他那话,好像是他们跟工会领头人谈过,但是工会方面还是没有把条件提出来?”   “算你有点长进。那你再想想,工会方面为什么一直不提条件?”何天蓝对自己重新掌握了话题主动权感到满意。   “为了等待最合适的时机,谋取最大的利益?”经过何天蓝这一段时间不遗余力的提点和训练,何天莲已经开始有比较正确的思维能力了。   何天蓝点点头,靠向椅背闭目养神:“这要说不是夏明远教唆的我还不信了。就让他再得意几天吧,等我想出破局的办法,他就会知道什么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了。”   何天莲看着窗外,忍不住感慨起来:“是啊,没想到他也变稳重了。不过,这种稳重对工会那边未必是一件好事,对吧?场面闹这么大了还不提条件,他们还真不怕到头来鸡飞蛋打。要真是那样的结果,工会的人不把夏明远撕了才怪。”   “何止是工会——如果我最后是绕过他布的局把这事解决了,那才叫一个‘几家欢乐一家愁’。等市政府那边一腾出手来……呵。”何天蓝意味深长的轻笑了一声。   何天莲微微低头,浅笑着:“是啊,到时候他被两面夹击,你再启动何氏的资源稍微做点手脚,他可就算废了。”   “那我倒也不至于做得那么绝……”何天蓝坐直身体,拢了拢敞开的西装外套,“只要事情能圆满解决的话,严格说起来他对何氏的利益就没有造成实质损害,那我犯不着再补上这么一刀。”   “哟,你不是总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吗,什么时候开始吃素了?真是奇观。”何天莲好奇的转头看向他。   何天蓝无视她诡异的笑容,叹了口气,很诚恳的说:“坦白说吧,我觉得夏明远这个人,真的是个人才。如果能收归我用,那绝对是一员猛将来的。出于这种欣赏,就算他跟我顽抗到底,只要最后输的不是我,我也还是不会亲自动手毁掉他的。”   反正工会和市政府一定会找他麻烦,也算是他得到教训了。   “说得就跟你已经想到办法了似的,”何天莲白他一眼,“不过,如果事情真的像你说的那么顺利,那即便你有心放他一马,正一哥也不会让他好过。”   这个案子一旦成功,那在董事会改选上,何天蓝对何正一将会产生压倒性的优势,何正一必输无疑,到时候,他不拿夏明远祭旗才怪。   “到那时候,他唯一的生路就是接受我的招安。”何天蓝是真不想置他于死地。   一是出于惜才之心,二是……多少有点愧疚吧。   “我俩前几天不是讨论过他的动机问题吗?不管他是冲我来的,还是……冲你来的,”何天莲微微偏过头,笑容贼透了,“他应该都不会接受你的招安吧?当然啦,以我对他的了解,我和他之前的那点儿前尘往事还不至于不共戴天,但你跟他有没有过节,这事儿就只有你俩才知道。”   费了这么半天的劲,可算把坑挖好了,跳吧,不要客气,把真相说出来,嘿嘿嘿。   何天蓝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安全过关了,现在终于醒过神来,发现堂妹只不过是走了个迂回的路线,从始至终没放弃套他的话。   他的段数毕竟比何天莲要高,明白过来以后,只是高深莫测的一笑:“呵呵,与其好奇‘我跟他是不是有过节’这种不存在的问题,不如担心一下你自己。”   “我怎么了?”   “那,你也看懂现在的局势了,他连自己的前途都能豁出去,这可真是杀红眼了。接下来,他要是不把场面搅个底朝天,那是不可能的。所以……”   “所以?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何天莲一头雾水。   这都是些什么毫无关联性的逻辑啊?   何天蓝一箭命中红心:“你跟罗煜城提过他吗?”   没有!   “等罗煜城从别人那里听到你和他之间的事,那就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版本了。至于你会因此受到多大的影响,那就只有你自己才推算得出来了。”   何天莲脑子里嗡的一声。   应该说,她和罗煜城互相都是对方的罩门。如果有搅局的人跑到罗煜城面前一通胡说,那谁也不敢保证罗煜城不会炸,这罗煜城要是一炸,她也不可能愉快到哪里去。   倒也不至于让她的婚姻生活从此就惨绝人寰,但总归是会变成两人之间的一根刺的。      还是坦白吧。   何天莲左思右想,觉得何天蓝的话十分有道理。   与其让罗煜城从别人那里得知一个危言耸听的版本,不如自己坦白,好歹还能保证信息的准确性,不至于被别人搞到后院起火。   罗煜城合起自己的IPAD,终于看向那个在躺椅上抱着笔记本神思恍惚的老婆大人:“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这你也看得出来?”何天莲咋舌。   “说吧。”一晚上抱着本本一动不动,傻的才看不出来。   何天莲把心一横,直奔主题:“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大学的时候谈过一场恋爱?”   biang——   罗煜城听到了自己脑子里某根神经断裂的声音。   “没有。”他就知道,她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想到给孩子起名字这种事情。   “事情是这样的其实就是我的初恋谈了一年多大四开学没多久就分手了就这样完毕。”何天莲一股脑儿不带换气的把整件事情陈述完毕。   罗煜城僵硬的坐在书桌后,身形不动,面无表情,语气僵硬:“我可以知道,是为什么分手吗?”   他最怕听到的原因是,家里不同意。   学生时代的感情,尤其又是初恋,如果是因为外力的介入而中途夭折,那绝对是会放在心里,一辈子念念不忘的。   他一点也不想被告知,自己只是何天莲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何天莲咬着下唇对上他的视线,斟酌再三,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罗煜城的声音变得有点干涩,“如果不方便说,那就当我没问。”   “没有不方便说啊,只是,有时候吧,真相听起来会显得很假。”何天莲扶额。   “说来听听。”   何天莲再次抬头看向他,无奈的把双手一摊:“性格不合。”   和夏明远之间分手的原因真的是一桩无头公案,也许用这四个字来概括是最准确的。   何天莲一直搞不清楚,那段时间夏明远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很躁狂,特别是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尽管他也有努力克制的迹象,可还是常常变得很有攻击性,这激起了何天莲的自我防卫机制,于是两人频繁的争吵,在无数的小事情上针锋相对,无法达成一直。   其实室友向她转达夏明远对自己和齐妙之间的评价,只不过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以,现在回头再总结,“性格不合”应该是他们分手的根本原因吧。   罗煜城脸上的神情渐渐缓和,虽然还是面瘫脸,可神气和善多了:“这答案未免也太官方了。交往了一年多才发现性格不和,校园恋情不应该出现这样的情况吧?”   “真是这样的,不是敷衍你。分手之前那段时间经常吵架,没有一次是为了什么正经的原则问题,但就是各种吵。”何天莲见他神色稍霁,也不紧张了,索性放开了闲聊。   “到我这里来,坐那么远要怎么聊天?”   “过来干嘛,又没我坐的地方……”何天莲嘴上这么说着,还是磨磨蹭蹭的走过去。   罗煜城直接把人拉到自己腿上坐下,眉锋上挑,脸上有清浅的笑意:“你会跟人吵架?”   “那时候年轻气盛,内心也不够强大,一点就着。”往事不堪回首啊。   “现在内心可够强大了,跟我冷战,啊?”罗煜城淡笑着从牙缝里挤出话来,环在她腰间的手微微扣紧。   何天莲似无所觉,抬手环住他的脖子,笑靥如花:“就是因为有那段经历,让我知道感情在争吵里是会耗尽的,所以我才绝对不允许自己跟你吵架——我想长长久久的跟你走下去啊。”   作弊,作弊!她肯定知道,任何来自她的承诺,对他来说都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她谄媚又小人的甜笑让罗煜城不甘,但她的话确实稍微抚慰了罗煜城心里的酸涩。   但谈话总归是要继续的,关键的问题还没问到呢。   “好吧,继续谈谈‘性格不合’的问题?我还是很好奇,毕竟是校园恋情,肯定是因为互相吸引才会在一起,又不像你和我是相亲认识的,到后来才发现性格不合,不是很奇怪吗?”   “是很奇怪,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何天莲已经彻底放松警惕了,“刚开始真的没吵过,后来那段时间吧,我说什么,做什么,都会踩到他的炸点。我现在倒回去一想吧,除了性格不合,还真找不出更合理的解释。”   “现在,经常倒回去想?”罗煜城眼角眉梢强撑出的一点笑意终于绷不住,一点点僵硬,龟裂。   何天莲终于发现苗头不对了,赶紧澄清:“没有的没有的,哪有经常,我都快忘记这人长啥样了。”   “那你今天怎么突然有兴致想当年了呢?”哼哼。   “他现在在正一哥手下做智囊,跟何天蓝打对台呢,我这不是怕他使贱招,跑到你面前胡说八道嘛……”   “哦,原来事出有因啊,”罗煜城顺手把她扶起来,换了个极端煽情的姿势,让她面对面的坐在自己腿上,咬牙切齿的一笑,“要是没有这一出,你就根本不打算跟我提这个,是吗?”   “这种破坏安定团结的事,没事提它干嘛啊?你看,我不也从来不追问你的情史嘛……”何天莲不安的想站起来,却被牢牢的圈住。   “如果你有兴趣,我很乐意讲给你听……”罗先森的手此时已经在做某种很邪恶的勾当了。   何天莲还在做最后的挣扎:“我没有兴趣被虐心……还有,你可不可以先放开我……或者……我们换个地方……”   她说,我们。   何天莲和罗煜城,我们。   这很好,很好。   于是,罗太太带着微妙的悲愤心情,泪牛满面的被就地正法了。   除了发出某种邪恶的声音外,她完全没有机会说出自己的声音——   她不想在书房啊……就算一定要在书房,也不要是这种姿势啊…… 33 33、第 32 章 ...   因为何天蓝不在场,会议室作为“两何相争”的一线战场,就只剩下何天莲作为主力首脑和何正一那派的人血战。   那场景,真是无刀胜有刀,战到满脸血啊。   何天蓝的秘书小姐坐在何天莲身边,心惊胆战的捏了一把冷汗。   何特助的战斗力真的很弱……   虽然头上顶着正牌大小姐的金冠,可总是有一些不给面子的搅局者,比如何正一临时不知道从哪里抓来的一些智囊们。   这些人对何氏内部结构并没有什么深刻的认识,这反倒让他们没有那么多顾虑,一旦发起攻击就无所无用其极,能使的手段全招呼上,只要能给何天蓝那一边添堵,对他们来说就是战略上的胜利。   而打掉何天莲这个左膀右臂,绝对是对何天蓝的迎头痛击。   这次他们齐心协力想把她推到前台面对媒体,打的盘算就是为之后的问责做铺垫,反正现在和市政府的合作案场面很胶着,最后能不能成事那是悬之又悬,到时候把一部分责任推到舆论导向不够得力上去,绝对能很顺利的架空何天莲。这样一来,再解决大BOSS何天蓝就会轻松多了。   何天莲也不傻,从媒体接待这一块被推到她手上开始,她就知道对方在给她挖坑。只是她觉得自己一直是站在幕后控制节奏和过滤内容的,就算真的是这一块出了纰漏,问责的时候也只是会说到她监管不力而不是执行有偏差,现在他们想把她推出去直面媒体,完全就是打算断掉她最后的退路。   反正对方今天是打定主意要把她逼进死角,她独木难支,索性也就不挣扎了,反正结果都一样,何必让人看笑话:“好吧,如果副总觉得有我出面的必要,那……”   “何特助前几年一直是在人力资源部的,工作职能主要是对内,”一直没说话的何正一却突然打断她的话,“现在让她直接面对媒体,既不能发挥她的长处,也不符合何氏的利益,这个提议到此为止,重新讨论其他人选吧。”   何正一的骄纵跋扈是众所周知的,这样一说就是拍板否决,不用再提了。   他的智囊团一时也不好揣测他的心意,只好按下不表。   这是有心要放她一马啊……   何天莲抬头看看何正一,继而重新投入其他人选的讨论中。   会议结束后,何天莲留到最后,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晃到何正一身边致谢。   “正一哥,谢谢你。”   何正一收文件的手一顿,似笑非笑的抬头看向她:“你很意外?”   是有点意外啦,没想到你这么有人性。   当然这话是不敢说出口的,毕竟刚受了人家的恩惠,而且说到底这人也还是血亲堂哥。   何天莲笑了笑,眼神溜向一边。   “说实话,我没有想到你会卷进来,从头到尾,我预计的对手名单里都没有你。”这是何正一在何天莲公开立场后首次跟她恳谈。   在这个问题上,他看得比何天蓝更明白,何天莲打从心眼儿里就没想争这个,工作只是她生活的一部分,不是她的生活。   所以他从来不想把何天莲揽到麾下,也不准备像何天蓝那样培养她,甚至有些刻意的打压,因为他觉得,既然她有机会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那就不用强留。   何天莲有些惭愧:“你和何天蓝都是我哥哥,从私人感情上来说,站在你俩任何一边跟对方对立,我都会为难的。”只是觉得,如果要二选一的话,那必须要公允的说一句,还是何天蓝更适合接掌何氏。   何正一不以为意的笑:“可你还是站在他那边了,从小你跟他就更亲近一点。”   “那是因为……小时候我跟他打架斗嘴他都会让我,可你不会啊……”何天莲斗着胆子小声嘀咕。   非但如此,现在长大了还不是一样,一开始他不知道夏明远和她的那段从前也就算了,后来知道了以后,还毫不手软的下手戳她伤疤,幸亏她已经有罗煜城了,不然被何正一这手给刺激的,肯定早晚入魔。   “知道我刚才为什么压着不让他们把你推到媒体面前吗?”何正一转身,居高临下的俯视她,微笑的眼神里内容相当丰富。   “你有心放我一马,我知道的。”何天莲小心翼翼的应着,心里百味杂陈。   何正一把这个事情挑明了,就是要她在明面上承下这个人情,这样一来,以后在很多事情上,她就不好再跟他正面冲突了。   “不,你不知道,”何正一眼里的笑变得有些涩,“因为H.E的事最近也在风口浪尖,如果你被推出去面对媒体,那你要面对的就不仅仅是关于何氏的问题。”   何天莲有些傻眼,对自己心里的某些认知产生了怀疑。   难道是自己小人之心了?她以为何正一只是想借这个事情卖个人情给她而已……   “不管你在心里是怎么看我这个哥哥的,你始终都是我妹。不必逼着自己承我这个情,以后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管我跟何天蓝之间的竞争是个什么结果,你都不用有负担。”   路都是自己选的,即使何天莲不站出来做何天蓝的帮手,也会有别人。   何正一心里很清楚,自己在大家眼中是骄纵的,可他同时也是骄傲的。他不希望被堂妹看做为了胜利六亲不认的冷血之人,也不希望以哥哥的身份被堂妹同情或歉疚。      “公司的事情我和白翔已经布局得差不多了,你别担心。”罗煜城进餐完毕,姿仪挺拔的对在何天莲对面听她讲着这一天遇到的事,间或帮她分析解惑,没有一丝不耐烦。   “能不担心吗?连正一哥都知道你现在处在暴风圈……”虽然罗煜城总是叫她不要担心,可她还是忍不住会焦虑,“你那个师妹这阵子闹得可大发了,天天上头条。‘卓清雅’三个字比‘H.E’的出镜率还高。”   卓清雅煽动H.E一批资深设计师联名逼宫,要求H.E给她开个人品牌的事早已经街知巷闻了。   “没事的,在过一段时间就是下一季的新装发布会了,接下来我们会放出关于‘微笑计划’的消息,到时候就会换人上头条,”罗煜城运筹帷幄,很有点气定神闲的意思,“等到新装发布那天的记者见面会一结束,不出意外的话就能彻底翻盘。”   “你要亲自出镜?”由罗煜城亲自出面在媒体上跟卓清雅呛起来,也未免过于抬高那姑娘的身价了。   罗煜城摇摇头:“不会,白翔已经安排好了,让王琦出面就行。”   “噢,那个设计部大姐大?”因为一起吃过好几次饭,何天莲一下就想起来了,“卓清雅好像跟她不太对盘……你们也太狠了,让琦姐去跟她叫板对阵,琦姐肯定是卯足了劲下狠手啊。”   “哪有你狠,跟自家堂兄打对台,也不怕你家二太爷把你叮到满头包。”罗煜城不希望她再为H.E的事情烦心,很技巧的把话题带开。   何天莲看着碗里里的青菜叹了一口气:“哎,你说正一哥到底是怎么想的?”   “说到底他终究还是何家的人,你和何天蓝有的骄傲,他也不会少一分,他不想被你当成小人看待。”   “那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投桃报李一下?”何天莲皱着眉头细嚼慢咽,不明就里的人一定会怀疑这家餐厅的菜到底有多难吃。   罗煜城很认真的回答:“如果你是想以身相许,那我的回答是,非常不应该。”   神经病--!   何天莲白他一眼,自己忍不住笑起来:“再怎么说那都是我没出五服的亲堂哥,我长了一脸很想被浸猪笼的样子吗?严肃点儿!”   罗煜城也低头轻笑了一下:“好,严肃。何正一既然主动释放了善意,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总是施惠给你了,如果你不回应一下他的好意,以后一旦碰上针锋相对的场面,你肯定还是有包袱的。”   “你实在是太了解我了……”何天莲含糊的低喃。   她绝对会良心不安导致举棋不定的,那样既辜负了何天蓝的信任,也不能回报到何正一的善意,那才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了。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你是我老婆,”罗煜城摇头叹息,盛了一碗汤放到她手边,“每次一坐到桌上就光顾着说话,没见你老实吃过一顿饭。”   “那是因为我每天只能在晚饭时间跟你聊天好不好,”何天莲抗辩完毕,立刻换上一个精气神十足的优雅坐姿,“如果你想看淑女进餐也是可以的,真的,我很随和。”   俗话说,人都是有很多面的嘛,你想看哪一种,我都可以演给你。   “还是别了,我对淑女没有特别偏好,”罗煜城哭笑不得,“我也很随和,你怎么自在怎么来吧。”   他忙,她也忙,每天回到家里照例是各自先忙完手头的事,隔三差五的还会有一些夫妻互动,算起来两人交谈的时间,真的比较多是在餐桌上的。   “对了,你刚说想对何正一投桃报李,是打算做点什么?”罗煜城旧话重提,满意的看着她端起汤碗。   “我是想,要不要提醒正一哥……”何天莲小心翼翼的把一口汤咽了下去,“夏明远正在做的事情对他来说,是饮鸩止渴。”   虽然短期内的客观效益是成功的阻截了何天蓝,可也会为他自己埋下隐患。   “哪你犹豫的原因是?”罗煜城微微眯了眯眼。   “我怕会是另一场腥风血雨啊!”何天莲觉得,这个事情是由她来说好像不妥,会显得像是她在挟怨报复。   但除了这个事,她目前也没有别的事情好投桃报李给何正一的。   罗煜城无所谓的把视线转向身旁的落地窗,好像落地窗上投影的餐厅吊灯是多稀世罕有的风景似的:“怕夏明远会被碎成渣,是吧?”   “我只是怕被人以为我是挟怨报复、乱嚼舌根,你……你别阴阳怪气的,搞得我背心直发凉。”何天莲缩了缩脖子。   哎,要不是情势所迫,她是绝对不会告诉罗煜城关于夏明远的事的,因为用膝盖想也想得到会是现在这种情况!   罗煜城转回视线瞪着她,小眼神委屈得跟即将被抛弃了一样:“你不心虚就不会凉,干嘛那么心疼他?”   “我心疼他干嘛呀,我只是顾虑到我的个人形象,想我好端端一朵遗世独立的白棉花,总得时时保持好名声供人探听嘛……”何天莲把自己的心态描绘得很小人,只盼夫君大老爷能展颜一笑。   罗煜城果然笑了:“好了好了,这事你自己决定就好,我只是气不顺。”   “我对灯发誓,我对罗先森此情不渝,日月昭昭……现在顺了吗?”何天莲小心的看着他。   “嗯,好多了。”   何天莲唱做俱佳的瞪大眼睛,握紧了筷子:“好多了的意思就是还有一点不顺?”   “剩下的那一点,回家就顺了,所以,你赶紧吃饭吧。”罗先森郑重宣布。   最近几天,一听到“回家”这个词,罗太太就会忍不住小心肝儿一颤——   所以她才故意吃那么慢啊……怕的就是有人一回家就狼变啊……    34 34、第 33 章 ...   何天莲靠在床头翻着闲书发着呆,手机响了起来。   顺手拿过来一看,居然是好久不见的衣米山的号码,赶紧接起来。   自从结婚以后,何天莲和朋友们的互动就明显少了很多,加上职务的变动使工作量暴增,以往那种放牛班的春天就一去不复返了。好在这一帮子人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并且也都是知情识趣的主,倒没有谁指责她重色轻友。   “老何,你老实说,我是不是你朋友?”电话一接通,却是喜喜的声音,那腔调,悲愤得像随时都会嚎啕大哭似的。   何天莲茫然的关切道:“龚喜同学,你受什么刺激了?”   “我申明过很多次了,不要叫我的全名呀呀呀呀呀——”电话那头的喜喜暴走了。   喜喜的名字其实简朴又吉祥,只是身为外贸业大佬龚振华的女儿,不可避免的,她的全名叫龚喜。   因为这个名字,她的人生变得很蹉跎。   学生时代总是频繁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因为老师们觉得这个名字好记;每次升学都是一场灾难,会被同学们调侃一年以上才会消停,因为大家觉得这个名字好笑;大学时代去面试,经常被面试官从称呼开始调戏,因为他们觉得这个名字好玩。   所以她人生最痛恨的事情就是被别人叫全名,没有之一!   “我错了,”何天莲赶忙出声安抚,“刚刚正发呆呢……对了,你怎么用一哥的电话?”   作为何天莲好友团里的三位男性,衣米山、谢君扬和阿麦在何天莲婚后很少主动打电话给她,倒不是大家的感情淡了,而是他们觉得,“身为男性,将心比心的说,如果有跟自己老婆认识得比自己更久的男人经常打电话找自己老婆谈心,任何一个正常男人都不会觉得这件让人愉快的事情”。   “一起呢,都在阿麦家……我手机钱包都被偷了,这个万恶的世界!”   呃,难怪一上来就问是不是朋友。   何天莲笑:“你一个月也难得单独出门一次,居然还会被偷个精光,地球真是太危险了。请问什么可以帮您?”   “给我份工作啦,我要工作!!!”喜喜在电话里哀嚎。   何天莲诧异的放下手里的书,看了刚刚从浴室出来的罗煜城一眼,起身走下床:“怎么了?”   喜喜大学里学的是葡萄牙语,加上也有绘画长才,毕业后没有找工作,就接一些翻译文稿或者插画之类的工作在家SOHO,说好听点也算是自由职业者。   “就在我这么水深火热的时刻,我爸不但打算袖手旁观,还突然命令我必须去找工作,要不然就去他公司上班……也不知道被谁刺激了,非说我游手好闲吊儿郎当,我明明也有赚钱的……虽然经济来源是不算稳定,但好歹也……哎呀,总之我不想去他公司啊啊啊啊啊啊!”严格说起来,喜喜就没有老老实实的上过一天班。   “可能不是赚不赚钱的问题吧?”何天莲一手拿着手机,一手用毛巾很敷衍的在罗煜城头上乱揉一通,得到罗先生幽怨的眼神一枚,索性把毛巾交给他,自己重新窝回床上去。   龚振华的家业虽然不比何氏壮观,可也绝对不是那种需要女儿养家糊口的情况。   只不过大小也是份家业,有且只有这一个独生女儿,要说对她完全没有期望是不可能的,能放任她在外面溜达这么几年,已经是很宽容的了。   “算了,我今天不想谈这个问题!!!总之,我不会被老头子打倒的!你那边如果方便的话就赏我个工作先,实在不行我就去和应届生们挤招聘会。”喜喜的态度很坚决。   “听你这么说你也不是不愿意上班啊,那干嘛非跟你爸爸杠上?在外面上班还不是一样要朝九晚五。”   何天莲很困惑,实在不知道这位菇凉为什么对进自家公司这么反感。   “当然不一样!在外面工作,做得好人家就会赞赏我能力卓越,干得不好最多觉得我不堪大任,炒鱿鱼就完事了。进自家公司压力很大的!做得好人家也只会觉得我全靠老头子的扶持,做得不好人家会觉得果然我是烂泥扶不上墙的二世祖!”   何天莲默默的扶额:“有这么严重吗?”   “有!很严重!别人的眼光和舆论是很可怕的,前有‘看杀卫玠’,后有阮玲玉‘人言可畏’,古今皆有论证,颠扑不破啊。那些心灵书籍老是说什么‘不要在乎他人的眼光和议论’,简直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真的会SHI人的……”   古时候有一个叫卫玠的美男,走到哪里都被人围观,后来就在围观下死掉了,于是就有了一个成语叫“看杀卫玠”。   何天莲被逗笑了:“你举的两个例子可都是绝世美貌的人间极品,咱能不这么不露痕迹的自抬身价不?你看我在自家公司这么几年了,还不是生机勃勃,没问题啊。”   “反正我就是迈不过心里那道坎,光用想的都觉得无法承受。还有,我跟老头子的恩怨三两句话交代不清楚,改天我给你们写个三万字以上的论证报告……”   何天莲低垂眼眸,脑子飞快的转动起来。   喜喜这家伙平常话不多,常让不熟悉的人误以为她很文静,其实却是个没耐性的火爆分子:“你们这群无情无义的家伙!没人性!没天理!没良心……”   “停停停,我这不是正想着呢嘛,他们几个怎么你了?”何天莲冤得头都大了。   她是何氏的大小姐,按说要在自家公司给发小安插个闲职不是什么难事,可是何氏当前的局势,各路人马都风声鹤唳的,这个时候她亲自塞个人进去,绝对会成为靶子。   “他们倒是想怎么我,可他们敢怎么我?!”   何天莲傻眼:“这话听着……怎么那么……”   罗煜城见老婆大人认真的讲着电话,完全没有搭理自己的打算,只好默默的出去了。   “呃……先不扯这个,行还是不行,你倒是给我个响动啊。”   何天莲被她这么一催,突然计上心来:“喜喜,你是我朋友,这是毫无疑问的。”   “……”喜喜大约也被她的语气瘆得慌,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耐着性子等她的下文。   “为了表示友情真伟大,我决定,”何天莲隆重宣布,“我的位置给你坐!你明天直接去人事部找齐妙报到,如果她那边遇到任何麻烦,你就告诉她可以直接越级上来找我。”   现在的局面让人看不懂,整个场面胶着又僵持,进不得,退不能,既然这样,不如大大方方的多带一个人进来,让对方也看不懂。   而且,多了喜喜这个让人看不出路数的程咬金,说不定能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把场面搅个底朝天——所谓不破不立嘛,哦活活活。      罗煜城端着一杯牛奶回到卧室,就看到自家老婆坐在床头笑到一脸得意忘形,于是把牛奶放到她旁边的床头柜上,好奇的拿起她的手机看了一眼。   通话记录最后一条的那个名字让罗先生的玻璃心碎成了渣渣——   “心情很不错嘛。”明明快要呕死了,还要假装云淡风轻的面瘫脸,其实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何天莲端起牛奶喝了一口,迟钝的看向他:“怎么了?”   在她一年多潜移默化的改造下,罗煜城在和她单独相处的时候,面瘫脸出现的频率已经越来越低了。   “没什么。”罗煜城失落的绕过床尾走到自己常睡的那一边,默默的躺好,睁着眼睛看天花板,不说话。   何天莲放下杯子蹭过去一点,低头看着他惆怅的眼神,忍不住伸手推推他的肩膀:“罗先森,你干嘛啊,有话就说,你现在的表情很难看。”   “刚刚跟别人讲完电话就笑得春风拂面,现在果然嫌弃我了……”   何天莲满意的笑开。   罗煜城面瘫的习惯来自于他不擅长表达自己的心情,这和他的家庭教育有关。他的父母都不是性格外放的人,家人之间的情感交流极少,所以造成了他习惯把私人感情压在心里,喜乐都不习惯与人分享。   不是不愿意,但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力量。   所以何天莲一直潜移默化的在纠正他这个习惯。   虽然说男子汉顶天立地,可在她接受的教育里,家和家人是最后的屏障,没有小心翼翼的必要。   看他总是下意识的隐藏自己的负面情绪,她会觉得心疼。   她一直立志要做一个好妻子,但什么是好妻子呢?   谢君扬曾经说过,“一个优秀的男人,就是应该有能力满足妻子的所有要求,并且给出的永远比她期待的要多;而一个优秀的女人,就是找到一个这样的男人”。   可是何天莲觉得,感情和婚姻,都是两个人的事情,如果爱上的那个男人不是你想要的那个样子,那就看你自己能不能把他变成你自己想要的样子了。   一个好妻子要做的,是努力去改造而不是改变那个男人。   “笑什么笑?”罗煜城郁闷的嘟囔了一声,翻身趴在枕头上,顺便拉过何天莲的手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以示泄愤。   “你在不高兴什么?说出来让我高兴一下吧。”何天莲很有闲情的调戏之。   “你跟一个非血亲的雄性生物讲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完了还笑成一朵花,你说我在不高兴什么?”罗煜城说完,自暴自弃的把脸彻底埋进枕头里。   其实他也不想显得这么小家子气的,只是老婆大人总是喜欢鼓励他说出心里话。   哎,其实他也很为难的╮(╯▽╰)╭   何天莲听完,一头栽倒在床上,乐不可支的拍打着轻软的枕头:“原来你在吃醋,哈哈哈……”   吃醋犯法啊?   罗煜城侧头瞪她。   “摸摸,好可怜,”何天莲当真伸手去拍拍他的头,笑得像在糖堆里打了个滚,“是喜喜借一哥的电话打来的。”   “哦。”罗煜城悲摧的红了脸。   自家爸妈从小到大的言传身教还是有一定道理的,有些事果然没必要说出来。   “哎,罗煜城,我跟你说,我准备把喜喜塞到何氏。”何天莲很体贴的没有让他囧到自燃,轻描淡写的转移了话题。   罗煜城当然很乐意接受老婆的这种体贴,立刻跟上话题:“龚喜?”   “你可别当她的面叫她全名,也别叫她龚小姐,她会暴走的,刚才我不小心脱口而出,她在那头差点被把自己给点了。”何天莲右脸贴在交叠于枕面的双臂上,看着他的眼睛里扑闪着明亮的笑意。   明明是夫妻,却还是可以像朋友一样聊天谈心嗑闲牙,所谓只羡鸳鸯不羡仙,说的大概就是这种吧。   罗煜城也微微扬起了唇角,学着她的样子趴在枕头上和她面对面:“多谢老婆大人提点。你怎么突然想把她塞进何氏?”   “是她自己强烈要求的。”   “这个时候?”罗煜城好笑的问,“她很有兴趣被人百步穿杨?”   现在何天莲的一举一动在何氏是备受关注的,堂而皇之的塞一个人进去,就算明明没什么想法,何正一那边的人也不可能把事情当做她没想法来处理。   “她不知道和她爸结下什么梁子了,憋着一口气要闯荡江湖呢,”何天莲得意的咬着下唇笑,“作为朋友,我当然要伸出温暖的手。”   “我想说,你能不能把对何天蓝的关切之心分一点点给你老公我?”纵然气氛大好,罗先生也忍不住要抱怨了。   罗太太笑着,轻言细语的点化道:“我让喜喜过来,想的就是要金蝉脱壳。事成之后,那就不是分给你一点点。”   “你打算怎么做?”罗先生的情绪得到了瞬间的提高。   “我这边的情况急不来的,走一步看一步吧,倒是你啊,公司的事情到底怎么样了?这么久了你们还没动静……”   其实这两口子就是在互相瞎操心,事实上各自都把自己的事情控制得很有节奏。   罗先生果然胜券在握的表示:“罗太太,你就安心的等着你夫君凯旋的消息吧。”   35 35、第 34 章 ... “脱序的演出果然能引发意想不到的效果。”何天蓝打量着喜喜,笑得直点头。   喜喜不太自在的轻扯了一下外套的下摆,一头雾水的看着何天莲:“花生了什么树?”   “你一来就立大功了,”何天莲得意的拍拍她的肩膀,“年轻人有前途,我很看好你哦!”   喜喜到人事部找齐妙报到果然引得何正一的智囊团严阵以待,但最重要的是,她的到来居然意外的把一直属性不明的现任人事部长炸出了水面。   不得不说,副总经办把人事部长这根暗桩埋得很深,这次被迫浮出水面,对十八楼绝对是一个惨痛的损失。   当然,对十九楼的总经办就是一场意外甜美的胜利了。虽然不至于就此拔掉这根暗桩,但能把敌方干将由暗处挑到明处,成功的排掉一颗雷不说,而且还是在兵不血刃的情况下——这幸福来得真是太突然了。   “龚喜小姐,欢迎你加入何氏。”何天蓝伸出友善的手。   喜喜瞬间抓狂了:“不要叫我的全名好不好呀呀呀呀——”   何天莲很不忍心的把视线转向一边。   事实上在向何天蓝报备喜喜的事情时,她已经善尽朋友道义,把喜喜的这个每碰必爆的炸点一并报备了,可没办法,喜喜做为即将被培养成为何天蓝下一个助手的人选,必定是会被他各种近乎摧残的训练方式洗礼一遍的。   果然,何天蓝笑得很无辜的继续抓着她的痛脚猛踩:“我明白了,你觉得大家都是自己人,所以不用叫得这么正式?这样吧,私下里你也可以叫我老何,不过……我总不能叫你老龚吧?”   “那你还不如叫我老婆!!!”喜喜抓狂到一脸血给他看。   何天莲双眼发亮:“那我岂不是要叫你嫂子?”   噗——   这是喜喜吐血的声音。   何天蓝笑容依旧,只是语气严肃起来:“既然你选择结束宅在家的生活,踏入职场,就必须要克服这个心理障碍。因为身份的改变意味着你会接触到很多人,这些人里有战友,有对手,有合作伙伴,有熟悉的人,有陌生的人,不是每个人都会像朋友和家人一样时时处处维护你的心情。在这种无伤大雅的小细节上,你必须拿出最得体最有利的处理方法。”   这是喜喜踏入职场的第一堂课。   喜喜也不是笨蛋,一点就透,当下用力一个深呼吸,尽量平复着自己心里的狂暴。   何天蓝对她的表现很满意,转头递给何天莲一个“通过”的眼神。   于是就这样,喜喜被以见习助理的身份留在了何氏总经办,开始了前途未卜的职场生涯。   “好了,先这样吧,我现在要去市政府,中午不进办公室了,有事打电话给我。”何天蓝把秘书整理好的资料拿上,对何天莲交代一番。   何天莲赶紧建议:“让喜喜跟你一起去吧。”   “她去做什么?”第一天进公司,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去当壁花都有添乱的可能。   何天莲不想错失这个可以让喜喜快速成长的机会:“这不是见习吗,见多才能识广。”   “她是见习助理还是见习总经理?”何天蓝嘴角弯成一个很欠的弧度。   何天莲气弱的回答:“见习助理……”   “你是助理还是我是助理?”继续很欠。   “我是‘特别’助理!”何天莲很不服气的强调。   “那我想请问,”何天蓝右臂横在胸前,左手摸着下巴,意味深长的问,‘特别’和‘助理’哪一个是主语?”   “……”   喜喜的头转来转去,目光在这两兄妹之间来回穿梭。   哇!!!   如果这就是职场生涯的常态,那实在是——爽啊!   她会努力的!   总有一天会像何天蓝那样既凶残又举重若轻,一定要让龚振华那个糟老头跌破眼镜!!      忙了一上午,终于到了午餐的饭点,何天莲和喜喜向公司附近的餐厅走去。   “早上我以为你会翻脸的。”何天莲感慨的长吁一口气。   累到灰头土脸的喜喜茫然的转头对上她的视线:“早上什么事?”   整个一个上午,她就跟着何天莲在何氏大楼各部门之间流窜,又要了解何氏的基本情况,又要重点关注当前局势,而何天莲恨不得扒开她脑子,一口气把有关何氏的全部细节全塞进她脑袋里,她现在只觉得自己脑子里是一锅翻滚的浆糊。   “就是何天蓝叫你名字的时候,”何天莲眼含同情的轻笑,“你能忍下那口气,我真是太意外了。”   喜喜闻言,很明显的咬紧了牙根,挤出一句:“他说得很对,我不会再要求别人惯着我了。总之我不会让龚振华看扁我……”   “呃,你爸……”怎么你了?   “等到有一天,我在工作上的成就能打印完一整盒A4纸的时候,我就会把那盒A4纸扔到他办公桌上!”喜喜握拳,脸上是昂扬的斗志。   两人边说着话,推门走进餐厅,齐妙已经在里面扬手示意了。   喜喜走过去坐下,诧异的问:“你为什么会比我们先到?”   齐妙莫名其妙的看她一眼:“何天莲让我先来订位置啊,这家餐厅中午还挺不容易排位置的。”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喜喜皱眉,“我们不是一个公司的吗?为毛你可以先下班?!你大小也是个领导不是?”   不但不以身作则,还提前溜号出来定位置!!太可耻了。   “你以为人事部有什么好忙的?没上过班的人就是没见识,嘿嘿嘿。”齐妙耻笑中带着得意,招呼服务生过来点菜。   喜喜摇头叹息,伸手比了比齐妙,对何天莲说:“我能说傻人有傻福吗?跟她比起来,你过得那叫什么日子啊!”   齐妙把菜单交给何天莲,两手激动的轻拍着桌面:“你把我跟她将薪比薪的想一想,你就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了!要不是她请客,我中午敢到这里来吃饭咩?!”   呃……人人都有心酸处啊。   喜喜鸣金收兵。   “对了,你们看今天的报纸了吗?”就着菜还没上来的间隙,齐妙兴致勃勃的开启了聊天模式。   “你居然还有时间看报纸……”喜喜对这种不公平现象恨得抓心挠肝。   何天莲笑着摇摇头:“有何八卦?”   “H.E的事啊,劲爆啊,跌宕起伏啊,那个卓清雅到底想什么啊?之前不是跟你杠上了么,现在怎么矛头突然对准罗煜城了?”齐妙好奇的追问。   喜喜转头看向何天莲,一头雾水:“卓清雅,谁呀?”   何天莲端起面前的苦荞浅酌一口,才不疾不徐的开口:“罗煜城和白翔大学里的师妹,H.E的设计师。”   齐妙催她:“说说,说说,什么情况?”   “我也不清楚,可能是慌不择路吧。”何天莲也说不上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我看这几天的报纸新闻,唯一的感觉就是,这女人疯了。”齐妙撇撇嘴。   到底是一分钱一分货,这家餐厅贵是贵,上菜的速度却很对得起那价格。   喜喜看着服务生端上来几道菜,继续茫然:“何天莲,你做了什么把人逼疯了?”   何天莲拿起筷子,无辜的笑:“我什么都没做啊。”   “我现在比较好奇的是罗煜城打算怎么做,”齐妙拿筷子的同时不忘八卦,“罗太太,有没有什么可以透露的内幕消息?”   “我没看报纸,不知道现在进行到什么阶段了。”何天莲认真的开始进餐。   “H.E好几个主力设计师出走了,白翔还在媒体上向他们的新东家喊话来着,”满口的食物也塞不住齐妙的嘴,“又放消息出来说是要做什么‘微笑计划’,场面很热闹。不过大家都在等着看笑话,说是H.E的新装发布会要开天窗。”   何天莲微微皱了一下眉。   喜喜很同情的感叹:“何天莲,我现在才知道你的内心有多强大!这简直就是前有虎狼后有追兵啊!这边要跟何正一斗智斗勇,又要接受何天蓝非人的强化训练,那边又要担心你老公的前线告急……该疯的是你才对啊!”   “何止啊!还有夏明远那个搅局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炸了呢。”齐妙火上浇油。   “啊?哪个夏明远?”喜喜下巴都快脱臼了。   齐妙白她一眼:“还能有哪个夏明远……他现在是副总手底下的一员猛将呢,可把总经办给围追堵截得够呛,要不你以为何天莲为什么会那么忙?”   “什么情况啊?我早上看的资料里没提这茬啊!”喜喜脑袋又大了。   她真傻,真的。她光知道场面混乱,却不知道场面是这么混乱。   “他是正一哥的私人智囊,公司人事部没有他的资料。”何天莲善尽解释的义务。   喜喜百感交集的放下碗,伸出一只手摸摸自己脸上的痘痘:“等我脸上的痘痘长成七星连珠的时候,我就可以回火星去了。”   “万一到时候一整盒A4纸还打印不完,怎么办?”何天莲表情很正经的看她一眼。   齐妙跟不上话题了:“A4纸是什么意思?”   最新暗号吗?   “A4纸是龚喜小姐的光荣与梦想。”何天莲想起喜喜之前说到A4纸时的语气和神情,实在稳不住了,噗嗤笑出了声。   喜喜扬起手,握成拳又放开,嘴里念着:“我——忍!百忍可成精!”   “是百忍可成钢吧……”齐妙小声的纠正,“好奇怪,她居然没有表演当场暴走……”   喜喜咬牙切齿的宣布:“没错,我不会再暴走了!我就是龚喜,龚喜就是我!恭喜我踏上成长的第一步吧!”   喜喜是他们这群人理公认的彼得潘。   她好像在某一个大家都没留意的点上突然停止了生长,或者应该更贴切的说,是拒绝成长,这几年来,她的生活方式,思维方式,通通都定格在了那个神秘的点上,再也不肯往前一步。   现在又突然逆转,真是隐形眼镜跌碎了一地。   “谢君扬和阿麦都说,你说想上班肯定只是心血来潮……”齐妙不可思议的低喃。   这看起来分明就是玩儿真的啊!   “哼,以后集体出游不用叫我了!近期内我拒绝会餐,远离网游,告别电影院……”喜喜豪气冲天。   “那,画展呢?”   “不看了!”   “话剧呢?”   “戒了!”   “旅行呢?”   “……忍、了!”   何天莲和齐妙对视一眼——   决心很大呀!   喜喜再度咬牙握拳:“我一定要努力,成为助理界的JP!成为JP界的战斗机!”   “这到底唱的是哪出啊?”齐妙扶额,“何天莲,你得多关注一下你的新同事,这状态诡异到近乎凶残……”   罗煜城最近的状态也很诡异啊……气定神闲下分明隐藏着一丝紧张……   何天莲食欲顿失,放下碗筷叹气:“过几天把她移交给何天蓝就万事大吉了,我现在更担心H.E的情况。”    36 36、第 35 章 ...   H.E的事情活生生发展成了一出反转剧。   起先是设计部的新锐设计师卓清雅带领一批H.E元老级的设计师联名哗变,以集体辞职相威胁,要求H.E高层给卓清雅开个人女装品牌。   在H.E高层明确放出拒绝被胁迫的消息后,哗变的设计师中接连有好几个都陆续找到新东家,相继宣布辞职,正式出走。   此时正值H.E新装发布会筹备在即,有传言说,这些设计师甚至连新一季的设计草图都没有拿出来就包袱款款走人了,这相当于在临走之前还杀了一霸王记回马枪,让老东家鲜血淋淋,惨不忍睹。   就在大家翘首等待着“H.E为情势所迫,不得不出面挽留,却惨遭昔日伙伴拒绝”的狗血后续戏码的时候,H.E高层却按兵不动,一点妥协慰留的动向都没有。   不仅如此,白翔还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明确表示,“这些设计师都出自H.E的创业团队,陪伴H.E一路成长,如今双方只是因为在对未来的期许上产生了分歧,导致无法继续合作,但情谊长存”。   并顺势喊话他们的新东家,希望新东家能人尽其才,不带偏见的重用他们。   白翔此话一见诸报端,原本没做多想的新东家们,反倒不约而同的在心里“咯噔”了一下。   是啊,这几个设计师对筚路褴褛一起打拼起来的老东家,都能做到一言不合就弃之而去,完全没有考虑到H.E目前火烧眉毛的处境,那将来对半路接纳他们的新公司,又能做到多情深意重呢?   这场好戏既已开锣,当然不会只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就戛然而止。   媒体以及没有卷入这场跳槽风波的同业竞争者们,纷纷兴致勃勃的跟进这场年末大戏,幸灾乐祸的等着看H.E下一季的新装发布会开天窗。   可是剧情就是从这里开始彻底反转的——   H.E新装发布会如期举行。   H.E高层不仅没让众人看到等待已久的笑话,还雷厉风行的让大家了解了罗煜城去新加坡的真相。   新装发布会上,H.E设计部的部长王琦隆重的介绍了罗煜城在新加坡重金延聘的外援设计团队,把他们救急救火的那批设计原图公布出来,和H.E的修改稿及成品样衣做了详细的对比展示,高调宣告双方此次合作大获全胜。   随后的媒体见面会上,H.E副执行长白翔当众宣布,H.E将和这家培养出好几个国际知名设计师的公司联手展开一个名叫“微笑计划”的长期合作。   这个计划事实上就是建立H.E稳定并专属的海外育才基地,每年由H.E选送约定名额的科班学生过去定向深造,为期两年,费用由H.E一力承担,并一次性发放求学补助金。   而被选送者只需要签订就业承诺协议,做到人才定向回流即可。   这个计划既解决了H.E的设计部人才断层问题,也解决了学生的就业问题,其结果显然是双赢的。   消息一出,各大设计院校的学生们都跃跃欲试,一时间H.E人事部的信箱差点没被简历塞爆。   相关学校负责学生就业的部门也频频和H.E接触,以期让自己学校的学生能在这个育才计划中顺利抢滩,并希望建成长期合作渠道。   这样一来,不但是H.E的设计部门有了稳定的储备人才保障,也使原本那批资深设计师们开始有了危机意识。   至少从此以后他们肯定会三思而后行,不敢再轻举妄动,以为可以倚功自傲,仗着公司的重用就强行逼宫,予取予求。   不得不说这一仗打得相当漂亮,从根本上杜绝了类似此次危机的再度发生。   “请问王琦小姐,做为H.E设计部长,您个人是怎么看待这个计划给现有的资深设计师们带来的冲击呢?这种冲击会不会导致更多的现有设计师宣布出走?”   H.E设计部长王琦一扫平日面对媒体时的熟女风范,笑容里净是踌躇满志的意气风发:“从高层告知我这个计划开始我就在想,从今往后,将有源源不绝的新人站在我身后,随时等着取我而代之。在这种状况下,我,或者说任何一个有骨气的设计师,都会倾尽全力,为荣誉而战!”   言下之意就是真金不怕火炼。   而那些出走的设计师们在这番话的对比之下,很容易会被认为是不战自溃,等隔天王琦的话一见报,那就相当于是在他们和新东家之间埋下又一枚猜疑的种子。   如果说之前白翔的喊话已经让新东家们“咯噔”他们的人品,这次就得要再“咯噔”一下他们的才华。   这就叫赔了夫人又折兵。   王琦此刻早已忍不住在心里把罗煜城和白翔膜拜了一百遍。   她无比欣慰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   原本以为,热血早已经被冰冷的现实冻僵,整个职业生涯中所能展望到的将来,无非也就是那样,一天和一辈子,没有区别。   可是,能和这样的人一起战斗,早已冷硬的梦想竟变得活色生香起来。   真是再好也没有了。   “请问王琦小姐,有消息说,这几天各大服装设计院校的应届生以及学生就业处都积极和贵公司方面接触,表达了加入H.E海外育才计划的意愿。作为资深前辈,您对这些怀揣着梦想和热血,并有机会成为您同事和竞争对手的新鲜人有没有什么想说的话?”   王琦在此起彼伏的闪光灯里笑容越发灿烂:“是的,我已经三十岁了,不可避免的要被新鲜人称作前辈。可是,就像这位记者先生说的一样,我既是他们的前辈,也会是他们的同事,更会是他们的对手。在此,我想说的就是,年长和年轻相碰撞,并不是一定就毫无竞争力的。我们也年轻过,他们有的梦想和热血,我们也有过。但他们还没有老过,我们有过的经验和历练,他们也是没有的。”   “所以,少年们,请不要大意的放马过来吧!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归根结底,我们是不会轻易给你们的。前面的路还长,一起加油吧。”      媒体见面会结束后,王琦马不停蹄的赶回罗煜城的办公室复命,刚一进门就被何天莲迎面抱了个满怀。   “琦姐,我保证你不知道自己刚刚有多帅!”何天莲笑着,脸上泛着兴奋的微红。   “YES!”王琦也忍不住激动的握紧了拳头,瞪大眼睛问她,“真的很帅吗?”   “帅、爆、了!”   两人兴奋的站在门口就击掌庆贺起来。   “嗯哼。”罗煜城握拳放在唇边,清了清嗓子。   王琦如梦初醒,顺手把门关上就往里走,走着走着才后知后觉的转头看向何天莲:“哎,你怎么会知道?!”   “我们就比你先回来一会儿而已,”白翔坐在沙发扶手上冲她竖起大拇指,脸上也是抑制不住的激动之情,“姐们儿,干得非常漂亮!”   原计划安排王琦主持媒体见面会的大局,只不过是想让她做个一般应对而已。   没想到她超常发挥,为这场年末大戏做了一个完美到无可挑剔的结尾亮相。   虽然整件事走到现在已经没有更多悬念,也不会出现太大变数了,可罗煜城和白翔对这场大戏的压轴一幕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最后决定悄悄去现场。   罗煜城这几天的紧张心情连带的影响了何天莲,于是她果断的把喜喜扔给何天蓝亲自去带,自己翘班跑到H.E媒体见面会去低调围观。   现在他们三人共同的心声就是——   幸亏去了啊!如果错过这么精彩的场面,肯定是要抱憾终生的。   “刚刚……你们都在?”王琦傻眼。   罗煜城点点头,这次再也没有吝啬他的笑:“非常完美,所以我原谅你享受到了我太太最热情的拥抱。我可以保证,连我都从来没有得到过她那么热情的欢呼。”   王琦得意的冲他眨眨眼:“执行长,那我就不好意思的受之无愧了。”   “还有更受之无愧的。”白翔起身走过来,笑容满面的拍拍她的肩膀,眼里满是期许。   “什么事?”王琦一头雾水的看看白翔,再看看何天莲,最后目光转向罗煜城。   罗煜城含笑点点头,郑重宣布:“从明天起,你接手负责‘微笑计划’,我会陆续把相关资料移交给你,也就是说,今后有关H.E的海外育才计划的部分,由你全权打理。”   “将来公司上市以后,如果你有兴趣,董事会为你保留一席之地。”白翔补充说明。   是的,她当之无愧。   H.E之所以能成功的完成品牌升级,靠的是设计部的一干元老,可是有才华的人通常都不会太安份,王琦能在公司尚捉襟见肘的创业初期,有惊无险的带着这个让人头痛的班子一路走来,让这个并不稳定的班子一次又一次的把H.E的声势推向更高,她付出的心血和努力都太多了。   王琦接过何天莲帮忙递过来的任命书,一股热气猝不及防的涌向她的眼眶。   一路走来,她的热血和梦想受到了太多的嘲讽和排挤,终于有一天,有人肯定了这一切。   “执行长,副执行长,我不辱使命……汇报完毕,先闪了。”她微微欠了欠身,眼眶泛红的笑着跑了出去。   “既然主角闪了,那我也闪了吧,”难得何天莲主动到公司来,白翔是很知趣的,“弟妹啊,你不知道,前段日子你不理他,那张脸难看得咧,啧啧。”   每次看着这两人腻来腻去,白翔都会觉得,自己也应该找个对的人结婚了。   何天莲笑着向他挥挥手,走到罗煜城身边。   眼看着白翔走出门去,刚把门拉上,又重新推开,正撞见罗煜城把人往自己腿上拉。   白翔面不改色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特严肃正经的叮嘱了一句:“弟妹,以后要常来啊!”   “走你!”罗煜城随手抓起桌上一个空的文件夹扔了过去。   白翔贼兮兮的嘿嘿笑着,飞快的把门关上。   罗煜城脸色微红,忿忿的走过去把门反锁起来,确定白翔不会再有机会过来添乱,这才反身走回办公桌前坐下,重新把何天莲拥入怀中。    37 37、第 36 章 ...   虽然新婚那段时间里何天莲来陪罗煜城加过几次班,可那阵子H.E上上下下都忙得不可开交,一天里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耗在会议室的,所以这其实是何天莲第一次踏进罗煜城的办公室。   这件事对罗煜城的意义不亚于今天的记者见面会。   他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久到他自己都忘记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念头。   何天莲被白翔临走时的怪笑搞得有点尴尬,再加上之前有一次在书房里的某些惨痛记忆,让她连侧身坐在罗煜城腿上都心理过敏,忍不住扭来扭去,意图脱离他的怀抱。   罗煜城今天显然特别开心,笑得像个恶劣的小痞子一样:“警告你不要乱动,办公室的隔音可不好。”   何天莲顿住,脸上红得像被泼了半瓶番茄酱:“好,我不动,你别乱来。”   罗煜城笑得有些遗憾,拉过她的手和她十指紧扣。   “没想到这一仗你会打得这么漂亮,害我一路提心吊胆的。”何天莲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和他闹来闹去,笑得甜甜的。   “我一直叫你不要担心的,你就是听不进去,”罗煜城五指收紧,不让她脱离自己的掌心,“现在相信你老公很厉害了吧?怎么样,帅不帅?”   何天莲头点得像小鸡吃米动图:“有帅到,有帅到。”   “没有比王琦帅吗?”哼哼,她刚刚说王琦“帅爆了”,以为他没听到吗?   何天莲拍了他的掌心一下,含笑的转头看着他:“喂,你有完没完啊?”   这种事有什么好争的?   整件事他是幕后大BOSS,帅爆全宇宙不解释啊有木有!   “如果你问的是我跟你,那我只能一点都不遗憾的通知你,咱俩这辈子肯定是没完的……”   罗煜城脸上的笑容还在,眸色却渐深,不紧不慢的靠近她的唇。   趁着他闪神的时刻,何天莲眼疾手快的跳离他的怀抱,装作很感兴趣的跑到书柜前东摸摸西找找,嘴里还煞有介事的说:“嗯,让我来看看你有没有藏着什么非法物品吧……”   这人在某些事情上有很让她惊悚的一面,不防不行。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想在办公室里证明他的百无禁忌啊!   罗煜城挫败的叹口气,坐在原位没有动,只是一脸纵容的摊手:“欢迎领导检阅。”   何天莲当然也没能真的找出什么可以定罪的非法物品来,只是气氛让她有点头皮发麻,于是继续没事找事的转向他的抽屉。   “你一直守着这里没有动,肯定有鬼.。”   罗煜城站起身让开一点,由得她一个抽屉一个抽屉的翻看:“鬼倒没有,美女照片就有很多。”   何天莲一愣,果然看到抽屉里有一本精致的小影集。   打开一看,入眼的全是他俩的婚礼现场照。   凤冠霞帔,深衣曲裾,婚礼上每一个关于新娘的细节都没有被遗漏。   “我都不知道还有这个……”何天莲感动的捧着小影集,突然转头冲他勾勾手指,笑颜如花。   罗煜城挑眉,凑到她面前:“干嘛?”   何天莲开心的在他脸上重重的亲了一下:“表现不错,打赏一下。”   “哪有人打赏得这么小气的,也好意思拿出手,”罗煜城环住她的腰,在她耳边低声蛊惑,“不如……多赏一点?”   “没听过一句话吗?无功受禄,寝食不安,”何天莲伸出一根手指推开他的脸,在他怀里笑开,继续在抽屉里翻来翻去,“你的表现暂时就值这么多,等有了新发现再赏吧。”   罗煜城抱着她不撒手,心满意足的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兴风作浪。   结婚之前,他们两人之间的节奏太快了,很多情侣之间该有的步骤都是直接跳过的,例如像现在这样,单纯快乐的无法无天。   他很高兴能把这些都一一补给她,他在心里承诺过,要给她世界上最好的幸福。   所以,别人有的她都会有,别人没有的,他也会双手捧到她面前。   “果然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有志者事竟成啊!嘿嘿,罗先生,解释一下这个神秘的物件吧?”何天莲拿起一个从没见罗煜城用过的银色金属名片盒,得意的在耳边摇了两下。   被密封在其中的某个轻而薄的物体孤单的撞击着金属盒壁,发出细微的闷响。   罗煜城含笑看着她的眼睛,毫不慌乱的答道:“你猜。”   东西都在手上了,还猜什么猜呀!坐而言不如起而行!   何天莲含着笑意的冲他轻轻哼了一声,把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张熟悉的名片,熟悉到它分明还是当初她送出去的时候那样子。   白翔以前就告诉过她,罗煜城很宝贝这张名片的,看来所言非虚啊。   何天莲终于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紧紧环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的胸口。   这种心情实在是太奇怪了。   明明一直都很笃定这男人是喜欢自己的,不是吗?   可为什么还是会眼眶发热呢?   “我以为……你不记得了。”罗煜城收紧双臂,低头以唇碰碰她的发顶,声音有点闷闷的。   他这个老婆是很喜欢广结善缘的,难保她不是送太多次名片出去,拯救过太多落魄才俊,最后她自己倒是记不清楚了谁是谁了——这种可能性真是非常大。   何天莲笑着抬起头:“怎么可能呢?那次喝酒的时候白翔一提我就想起来了。”   “可是你后来在我面前可一次都没提起过,问都不问一声,”罗煜城越想越郁闷,干脆腾出一只手松松的圈住她的脖子,咬牙切齿,“老实交代,是不是送了太多名片出去,怕多说多错,所以就干脆装傻打混,企图蒙混过关?”   “你真是太了解我了哦,”何天莲承认得半真半假,顺便还伸手捏他的脸,“那白翔还说你要给我立长生牌位呢,你就不怕我一并问你要啊?”   “长生牌位?”罗煜城先是皱了皱眉,继而又笑了,“有啊。”   不是吧?还真有?   何天莲傻眼,环顾四周:“没看到啊。”   肯定是顺杆子往上爬,骗她的,而且家里也没有,她很确定。   “显然你观察得还不够仔细。”罗煜城推着她的肩膀让她面对刚才肆虐过的办公桌,伸手拿起一个反扣在桌面右上角的相框递到她眼前。   真的有,而且还是刻在石头上的!   “罗煜城,我又没死,你还真立牌位啊!”何天莲哭笑不得的看着他手里的那个东西。   那东西其实并不是一个相框,只是用木制边框镶住四边,当中是一块小长方形的类似大理石材质的石头,上面镌刻着——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认不识君。   就是当年她随手写下,连同名片一起送出去的那张纸条上的话,连笔迹都是分毫不差的。   罗煜城把东西放回原处,坐回椅子上,很顺手的把她拉回自己腿上坐好——自从书房事件后,他真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姿势了。   “干嘛用石头刻啊?”何天莲不满地揪住他的衣领,却掩不住声音里绵绵的笑意。   罗煜城很诚实的回答:“也不知道那张纸是你从哪里撕下来的,一看就不易于保存。”   刻在石材上方便常看常新。   “原来你真的一直在感念我的一纸之恩,所以……来以身相许?”何天莲笑吟吟的歪着头打量他。   “你觉得可能吗?”罗煜城没好气的瞪她一眼。   “可是看你这架势,分明就是觊觎我很久了!”何天莲得意的一挑眼角,只差没叉腰狂笑了。   她一直以为,罗煜城会和她结婚,只是因为刚好在对的时间碰到觉得对的人,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事。   可现在看来,好像他们两人中分明有一个人,处心积虑不止三两天啊。   罗煜城把头靠在她肩膀上,闷声笑着,说:“这个事情……反正我是说不清楚了,天知道。”   一开始他真的只是感激,感激一个萍水相逢的人给他带来了希望和鼓舞。      第一年,在专用名片盒里被唯一珍藏的那张名片,还有她漂亮的字迹,常常会让他不经意的回想起在何氏停车场里的那场初见。   那时候她无意间撞见他的失败和落寞,那些不甘心的梦想和热血,毫无防备间被一个陌生女人窥视的窘迫,在秘书小姐退回来的文件夹里被抚平了。   体贴的援手,温暖的鼓励,让他受挫后正要飘向茫然的心搭上了救命的稻草。   那时候,何家第二代主事者们都还在一线,除了何天蓝之外,何家第三代们在媒体上常常只有一个身份符号。很多时候,她在媒体上都只被以“董事长何清泉的女儿”一笔代过。   可他一直记得她的名字,她叫何天莲。   第二年,H.E已经初步走上轨道了,他和白翔终于有机会出入各种社交场合,理直气壮的为未来奔走呼号,也是在那一年,开始有机会常常遇到她。   何天莲绝对不是那种在社交场合里随便一站就会引人注目的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只要她在场,他的目光总能准确的捕捉到她的所在。   被人注意到的时候,她总是沉静从容的应对,笑容馥馥然,温软宜人。   不被人注意的时候,她也能安之若素的找到自己的立身之处,不尴尬,不突兀,仿佛这个环境如果少了她,就真的会有一点小小的不同。   第三年,他在姑姑家看到了她的照片时,突然觉得,好像有一个机会,可以靠近她一点。   佯装不经意的问起,“姑姑,您又帮谁张罗相亲啊”。   一句话引起了姑姑的兴致,事无巨细的跟他讲起那些关于何天莲的事情。他才知道,自己的姑姑和她的小姨是邻居,两人帮她张罗相亲已经三年了。   “相那么多都没成?要求可真高。”   他现在想想,也不知道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只记得那时额头一直冒汗,心跳变得很快。   姑姑说,这姑娘性格倒是很随和的,不骄纵,也不为难人,只是毕竟有何家的金字招牌在那里,如果不是能让她喜欢到骨子里的人,那何家的审核标准肯定是不会轻易放低的。   他努力稳定心跳,开玩笑似的问,那您怎么从来没想过把我介绍给她?   姑姑果然眼前一亮,而后又感慨道,你这几年成天都是一副冲锋陷阵的样子,我都忘了你还单身呢。不过我可知道你前两个女朋友都是被你给冷落得受不了分手的,就你这不会哄女孩子的面瘫样,那两段恋爱算是白谈了的,你小子根本就爱无能,我还真怕委屈了人家姑娘。说真的,这姑娘不错。   他当时只能嘴硬的回答,我不过就这么一说,您就这么一听。   可是他心里有些遗憾的想,说不定,她就是能治好他爱无能的那颗定心丸,为什么不让他试一试,也许他能给她世界上最好的幸福。   所以,当姑姑毅然决然的说出那句“不试试怎么知道,万一赶巧了就合适呢”,那一刻,他眼前出现了很多张她微笑着的脸,好像他一伸手就能把她唇边那朵甜甜软软的笑花采摘入怀。   所以,他没办法理出对她这份感情的来龙去脉。   所有的情绪,所有的心情,就是这样一年一年,一点一点,不知不觉的叠加在一起的。   当他终于在黑暗的鬼屋中握住她的手时,突然就很确定,是的,他想给她这世界上最好的幸福。      在一段不短的静默相拥里,罗煜城已经在心里把自己这几年一点一点怎么越来越靠近何天莲的路重新走了一遍。   他一直以为,当有一天自己终于把何天莲拐进这间办公室的时候,他一定会告诉她很多事,可事到临头才发现,有些话虽然重要到早已经在心里排练了很久,还是没办法说出口的。   既然说不出口,那不如,用做的。   何天莲惊吓的瞪大眼睛……   不、是、吧!   ——喂,你都说办公室的隔音效果不好了……   ——也许可以在尝试中找到……不出声的办法……   ——你这个……禽兽……   ——更正一下,没听说有人会叫自己老公禽兽的……   ——我也没听说有老公会把自己老婆压在办公桌上的……   ——从现在开始有了……   ——魂淡啊!一定要这么任性么T.T…… 38 38、第 37 章 ...   由H.E为全市人民倾情上演的年末大戏总算是尘埃落定了。   卓清雅想到自己一个月前对罗煜城说过,“你会后悔的”。   现在,不知道罗煜城后不后悔,但她自己是后悔了。   在向罗煜城撂下话以后,她开始煽动那几个设计师,准备以集体求去威胁罗煜城答应她开独立品牌。   卓清雅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闹到这种地步,毕竟她只是想向何天莲证明她不是输家,而不是毁掉罗煜城。   慌乱之下,她找那几个设计师谈,希望他们站出来在媒体面前改口,证明消息只是空穴来风。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那几个人本来就铁了心要走,眼见消息被捅了出去,就更加不会回头了。   蝴蝶效应已经产生,卓清雅绝望的发现,自己是一人难挡千江水,一步走错,十步难回。   在众人一致认定H.E的新装发布会要开天窗时,她无地自容的递上了辞职信。   引咎辞职,这是她为自己的胡搅蛮缠引发的恶劣后果所做的忏悔。   可是罗煜城随后漂亮的翻身一仗像是狠狠抽了她一个耳光,打醒了她这么多年的自以为是。   原来,她从来没有了解过他。   原来,她,卓清雅,从来就没占据过罗煜城人生的重心,就连解决她带来的麻烦,也只不过是顺便而已。   “现在,我几乎变成了一个笑话,你很开心吧?”卓清雅坐在何氏的会客室里,神情飘渺而迷茫。   何天莲深吸一口气,忍住咆哮的冲动:“在忙到焦头烂额的时候,还要坐在这里被迫听你废话,换做是你,你开心得起来吗?”   卓清雅恨恨的看着她,咬住下唇不让眼泪掉下来:“你不要假装不在意,明明在心里很得意吧?毕竟你赢了,不是吗?”   “赢了你是一件好骄傲的事情吗?”何天莲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坦白的说一句,你我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事到如今,何天莲简直都不忍心把她称为对手。   “何天莲!”卓清雅失控的站起来,碰翻了桌上的水杯。   温热的纯净水濡湿了她面前的半张桌子,渐渐顺着桌沿往下滴,狼狈、难堪,像谁的眼泪。   “其实可以不用喊的,离得这么近,正常音量就能听清楚了。”何天莲双手抱在胸前,纹丝不动的坐在那里,看着卓清雅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道理讲不通的死小孩。   两个大脑回路构造不同的人,实在是很难沟通。   卓清雅缓缓坐回椅子上,大滴大滴的泪水从她渐渐木然的脸上滑落:“我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干嘛还要来找你……我就是不甘心……你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自己守在罗煜城身边这么多年,却敌不过何天莲的出现?   凭什么她只是想夺回自己喜欢的人,却落得这么难堪的场面?   凭什么她一直输……一直输给何天莲。   何天莲伸手轻轻敲击桌面,冷静的等她停止声线僵硬的自语,这才开口道:“说实话,我真是受够了你对我的纠缠不休,如果把话具体到一字一句能让你从此滚出我的生活,我很愿意为你解惑。”   卓清雅抬眼看向她,一次又一次重复的抬手的擦拭止不住的眼泪。   是,她想知道,她想在一败涂地之后具体到一字一句的明白,为什么她会输到这么惨的地步。   “你刚刚一直在问我是凭什么,如果我诚实的告诉你,‘我也不知道,感情的事情就是非此即彼,没有为什么’,那你肯定觉得我在敷衍你,”何天莲无奈的叹了口气,“所以我还是说点你听得进去的吧。你看,你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你喜欢他,为他做很多事来让他知道你的喜欢,可你只是用各种方式试探你在他心里是不是有特别的位置,然后享受这种暧昧的特殊待遇。可是你没有想过,你这样做只不过是一直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期待由他来走向你……你连一点被拒绝的风险都不愿意承担……”   卓清雅的心里被狠狠的一撞,一种哀伤的痛感渐渐从心脏向四肢蔓延。   她想,是啊,连一点被拒绝的风险都不愿意承担,这样的你,凭什么期待别人奉上真心。   “好了,我觉得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残忍了,接下来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恕不远送了,”何天莲真是懒得再跟她废话,起身离去时还是礼貌的告别,“听说你要去国外进修了,那我还是祝你一切顺利吧。就这样,再见。”嗯,最好还是再也不要见了。   何天莲走后,卓清雅呆呆的坐在空无一人的会客室里,脑子里乱哄哄的,想了很多事。   想得最多的是自己跟何天莲的不同。   何天莲不怕被拒绝,对人对事的神情总是坦然无畏,而自己总是小心翼翼的试探,死死护着自己的心。   何天莲不怕别人的攻击,面对自己的挑衅也觉得这只是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可自己却把她当成一个对手,心惊胆战的担忧着她可能随之而来的还击。   何天莲在罗煜城面前总是进退得宜,而自己总是得寸进尺。   何天莲是镇定自若的,而自己早已经濒临疯狂。   ……   果然,比什么,都是她输。   现在她终于肯承认,是的,她输了,而且,一败涂地。      卓清雅失魂落魄的走出何氏大楼,冰凉的空气刷过她脸颊的泪痕,一直冷到心里。   她就那么一直走着,走了很久,久到暮色降临,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迷路了。   这时候是下班高峰期,路旁的出租车招呼站前已经排起了队,她呆呆的站上去,跟在长长的等车队伍后面,等待有一辆车来带自己回家。   是呀,一个人不管走得再远,最终还是要回去的。   就像她此刻这样,胡搅蛮缠一通后,还是两手空空,只能回到最初那样,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那个叫罗煜城的人,从很多人嘴里辗转听到关于他的喜怒哀乐,只是那其中,却再也没有一样和她有关。   就这样,回去吧。   排在卓清雅前面的年轻女人拿着手机压低声音讲电话,断断续续的声音一直打断她的思绪。   最后,卓清雅被迫从混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无力的转头看着身旁的广告牌。   那女人还在讲电话,压低的声音里有隐隐的火气。   “……夏明远,咱们从小在一个地方长大,也不是今天才认识,我能不了解你?!就你那睚眦必报的小心眼儿,能有什么和善的想法?”   卓清雅不想继续被噪音打扰,正想往后退两步,却在听到那个女人说出那个熟悉的名字时顿住了。   “……就是因为何天莲什么都没跟我说过,我才更提防你!”   卓清雅悄悄的往前靠了一步,仔细的听下去。   “……你去年一回来就找我要何天莲的电话号码,我猜你就肯定没安好心,所以才不告诉你!我一直没问你为什么回来,也不想问你回来干什么,因为我太了解你了,用脚指头都能猜到你想干嘛……没有?没有才怪!没有你跑何氏去掺和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在帮着人跟她打对台!我告诉你夏明远,虽说你俩都是我的朋友,可关于你俩的分手,我坚决认为那完全是因为你吃饱了没事发神经,她是受害者!”   分手?夏明远?何氏?打对台?   卓清雅的眼神一闪。   “……信你我就是白痴!你在那边混得风生水起的,前途一片大好,要是无所图谋,回来干嘛,啊?你想怎么样?扳倒何天莲你心里的气儿才顺?!你真当她欠你的啊?我再跟你说一次,你俩四年前就分手了,而且还不是好聚好散那种,所以从那以后你俩就该谁都不认识谁!懂吗?不、认、识!”   卓清雅相信,自己是撞上何天莲的某些秘密了。   那个姑娘越说越愤怒,到后来简直没在注意控制音量了。   “……你知不知道她这几年怎么过来的啊?从前我俩上下铺,我很清楚她是一个多开朗的姑娘,后来这几年见了我,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同学聚会从不参加!除了她那几个发小,她几乎都要与世隔绝了!知道为什么吗?就你伤的!夏明远,我这么跟你说吧,做为见证人和旁观者,我一直都不觉得她欠你,一点都不。”   这姑娘也真是个心直口快的,噼里啪啦上来就爆,一番话说得,让卓清雅都能把整件事理出个大纲来了。   这个故事应该是这样的:此刻电话那一头这个叫夏明远的人,是何天莲学生时代的男朋友,后来因为什么原因,何天莲把人给甩了,所以这人就去了外地发展。   现在人家回来找何天莲报复了,混进了何氏,貌似还卷进了何氏的内斗,而且还是跟何天莲打对台的那一边。   这可真是一个有趣的故事,不但具有观赏性,还给观众留下了充分互动的空间。   卓清雅凉凉一笑,继续凝神倾听。   “……好,就算当年是我嘴欠起的头,把话说给她听了,可那不是你的原话吗?我之所以会告诉她,就是因为我觉得她好得很,没必要接受你施舍似的将就和勉强,她值得最好的幸福。你眼瞎心盲,不见得全世界男人都跟你一样白痴!看,这不就出现了个罗煜城嘛。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不?这就叫‘人善人欺天不欺’……”   那姑娘终于排到一辆空车,一边讲着电话一边钻进车里走掉了。   罗煜城的出现,终于成全了她该得的,最好的幸福,是吗?   卓清雅若有所思的站在原地又等了一会儿,也等到了属于自己的空车。   她坐在车里,失神的想,也许应该去见见那个叫夏明远的人。   反正也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了,对吧?    39 39、第 38 章 ...   卓清雅为了搭上夏明远这条线,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好在这是个网络时代,很多事情,X度一下,你就知道。   夏明远,何氏百货下任董事长竞选人何正一的私人智囊。   身份确认以后,事情就更好办了。   经过一番周折,卓清雅到底是把夏明远约了出来。   夏明远不动声色的打量起坐在对面的陌生女人,窗外明亮的冬阳凉凉的透过落地窗铺进来,在她的脸上形成了半面阴影。   卓清雅端起杯子的动作有细微的颤抖。   半晌的沉默之后,卓清雅扬起头,整张脸暴露在阳光里,像一朵褪色的花,苍白,萎靡。   “也许夏先生会觉得我很奇怪,突兀的找上素不相识的您。”   夏明远双臂横抱在胸前,笑容淡薄而疏离:“严格说来,应该说只是素未谋面而已,您现在对本城大多数人来说,都不算是陌生人,之前这段时间里,您在报纸上占了不少版面。卓清雅,H.E设计部的集体出走的领头叛将,几年前设计师新秀大赛上斩获多个奖项的超级新人王。我有点不明白,一个声名远播的人,和我这个无名小卒会有什么交集的必要。”   “声名远播?呵,不如直接说臭名远扬吧。”卓清雅自嘲的苦笑。   看吧,她就是这么愚蠢,居然让自己走到这种地步,随便是个人都能把自己新近落下的那点黑底儿如数家珍。   果然离开这个城市才是正确的选择,如果继续无知无畏的待下去,大概只会更清醒的发现,这里再大,也已经没有她的立锥之地了。   “难道卓小姐是想找我做专业咨询,探讨如何使您的个人形象洗白反转?”   夏明远本身任职的公司就是专门做针对商界的危机处理一类的工作,俗称商界消防队。不过他们不单只专注商业行为,也可以单独为个人形象的提升做整体规划。   卓清雅摇摇头:“我的人品已经被我自己的愚蠢败光了,并不打算再做无谓的挣扎。”   “那我就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了。”夏明远从她的神情语气里都看到了一些熟悉的东西。   例如他照镜子的时候常常会看到的那些,茫然,焦躁,疯狂。   卓清雅镇定了心神,缓缓的开口:“我听到了一个故事,急于和夏先生分享。”   “愿闻其详。”夏明远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何天莲在学生时代有一个男朋友,她在毕业前甩了对方,最后那人只能黯然退场,远走他乡。现在,那人回来了,带着从前的记忆和这些年的成长,重新站在何天莲的对面,并且站在了与她对立的阵营。   他回来复仇了。   夏明远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很久之后,才重新挂上浅淡的笑意:“我也不想问你为什么会知道,只是想问,你为什么会这么以为?”   “我知道,你毕业以后一直在外地发展,可谓是风生水起,前程锦绣。去年却突然回来,就在何天莲结婚的消息见报以后,”卓清雅喝了一口咖啡,才继续说,“现在你又搅进何氏的内斗,大张旗鼓的和何天莲打对台。整件事情很明显不是吗?你就是回来报复的。”   夏明远不置可否,只是再次挑眉问:“那不知道卓小姐找到我的意思是?”   “你明白的,只是非要逼我亲口把话说出来,”卓清雅放下杯子,手还在抖,“我们联手,扳倒何天莲,就这样。”   “如果我真的是回来复仇的,那这种事一定是在台面下运作才更符合我自身的利益,和你联手,多一个人在我身边,却也多了一个人知道内情,我能得到什么助益?”夏明远直视着她,眼神晦暗不明。   “你也说了,在台面下运作更符合你的利益,所以有些事你是不方便自己亲自出面的。有个人站在前面帮你打头阵做替死鬼,能让转移对手的视线,减轻你的压力,让你可以腾出更多的空间做你要做的事。”卓清雅发誓,她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的向谁推销过自己。   夏明远笑了:“卓小姐就那么确定,我一定会跟你合作?”   “你我合作,符合我们双方共同的利益。”   “这么听起来,卓小姐显然已经是有周全的考量了,”夏明远右手微曲,指节敲击着自己的左臂,“请问,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卓清雅被问得茫然了。   “我……不知道。”   她只觉得胸口有一股郁结的怨气,不做点什么来宣泄,就没办法安然的走向重生。   可是心里又总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焦灼的跳跃,一直在弱弱的说“不是的,不是的”。   到底“不是”什么呢,她也不知道。   夏明远认真的盯着她的表情看了半晌,很突兀的笑了。   “你猜的没错,我确实是回来报复的,”那笑容和刚才不同,真诚许多,有些怜悯,有些同情,“可是我并不打算扳倒何天莲。因为另一件事你猜错了,当初是我刻意激她说出分手的,所以,我心里那笔帐并不会记在她头上。她不欠我。”   卓清雅脸色惨白的抬头,看着他起身而去。   原来,最惨的不是身败名裂,而是连最后的疯狂没有机会被成全。   夏明远背对着她的目光缓缓的走进初冬的阳光里,任冰凉的空气把唇角的笑意冻僵。   第一眼看到卓清雅,他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现在终于知道那是为什么了。   因为她正在慢慢的走上他曾经也走过的心路历程。   愤怒,痛苦,受伤,焦灼,疯狂,急于宣泄,在正常人看来绝对是不可理喻的神经病,可自己就是鬼打墙似的,怎么也走不出来。   那段日子真是很难捱,可是熬过去以后,就会清醒很多。   这个过程,谁也帮不上忙,只能由当事者自己在心里横冲直撞,直到血肉模糊,筋疲力尽。   又或者,突然间一个醍醐灌顶,为那些心情找到一个正确的出口。   而夏明远自己,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清醒了。   对何天莲,他的心情是歉疚和抱憾,却没有恨。   他有什么资格恨她呢?明明是他伤了她。   他回来,确实是要报复,只是他要报复的人,从一开始就不是她。      “现在要怎么做?上头一直在等我们回话,那边说了,有什么条件都可以提。”   夏明远拿着手机,在何氏百货的办公大楼前驻足,抬眼打量着这幢二十层高的建筑物,眼神里是猛兽扑食前惯有的那种澄定精光:“不要急,现在主动权在你们手上,越沉得住气,能得到的就越多。”   “可条件总归是要提的吧?闹这么大可不是为了上新闻。”   看到有三个人从大楼里走出来,夏明远不自觉的眯起了眼睛,冷冷的哼笑一声:“条件当然要提,但提的时机非常重要,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只会白白浪费掉已经占到手的先机。”   “那好吧,等你消息。”   电话挂断,夏明远沉着的往前走,在大楼门口和那三人碰个正着。   狭路相逢啊。   虽然夏明远卷进何氏的内斗已经很深了,可他是作为何正一的私人智囊参与其中的,名不正则言不顺,所以还是一直尽可能的在避免跟何天蓝一方做正式的接触。   于是,这场不期而遇其实是双方作为敌对阵营后第一次面对面。   何天莲没什么话要说,见他对自己点点头,也颔首以对。   喜喜从来没见过夏明远本尊,所以不知道面前这个人就是他们一群好友耳熟能详的“何天莲滴初恋男友”,于是带着不明真相的微笑,安静的围观。   “何总经理,下午好。”夏明远伸出一只手,好整以暇的看着何天蓝的眼睛。   这可是红果果的挑衅啊。   何天蓝不甘示弱的伸手回握住他,用了同样的力气:“夏先生,回来找副总述职吗?”   夏先生?何氏有几个夏先生是有资格直接找副总述职的?   喜喜眉梢一抖,用余光偷偷打量着何天莲的表情。   不过她注定是要失望的,何天莲好歹在何天蓝手底下被磨练这么久,这种小场面还是很压得住台的。   “严格说起来也不算是述职,毕竟我的身份算是非官方的黑户,”夏明远笑笑,“副总只是想找我谈谈,关于国资百货大楼的事。”   早知道是你小子搞的鬼的,居然还敢大张旗鼓的自爆!   对方毫不掩饰的嚣张挑动了何天蓝的神经,让他忍不住凉凉的嘲讽:“想来何正一也说不出什么好心情的话了。助手如此高效,还充分积极的发挥着主观能动性,只不过,却是在不遵守游戏规则的前提下。我相信他头疼的症状不会比我轻。”   何天莲狐疑的打量着他们两人,心头有一个巨大的疑问——   握个手需要这么长的时间吗?   两人都接收到她目光里的疑问了,随即若无其事的同时放手。   夏明远镇定的回答:“有劳何总经理挂心了,我也只是‘在其位,谋其事’而已。如果我的主观能动性给您带来了麻烦,我只能深表遗憾。”   你那表情,“遗憾”得只差没放鞭炮了!   何天蓝暗暗咬牙,面上不动声色的说:“我想,夏先生到最后多半是不能一偿夙愿的。我在此也只能……提前表示同样的遗憾。”   夏明远不以为意的笑笑,转头对何天莲说:“你要小心……也许有人会放冷箭。”   其实他不确定卓清雅在今天和他见面后还会不会有后续动作,只是觉得应该提醒何天莲一下,有备无患总好过措手不及。   何天莲皱眉:“什么情况?”   喜喜一如既往的目光来回穿梭,在他们三人之间交织出了一张无形又纠结的网。   夏明远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只能摇摇头轻笑:“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算了,等我搞清楚以后再说吧。”   事实上他并不清楚卓清雅对何天莲的怨恨所为何来。   “好的。”何天莲也不再多问,打定主意兵来将挡,水来土屯。   “你还是老样子,对于你觉得不重要的事,别人不说,你就不往下问。”想起往事,夏明远有些感怀。   何天莲倒是没有多说什么,无所谓的笑了笑。   她不是没有好奇心,只是要对人对事,看是不是重要到值得她好奇罢了。   何天蓝见这个状况,有些幸灾乐祸的在一旁煽风点火:“从现在这个局势来看,除了你,好像没有谁还有向她放冷箭的理由,你同意吗,这位同学?”   ——这位同学,我有骗你的必要吗?   又是这个声音。   这个几年来反复出现在夏明远耳旁的声音和何天蓝此刻的声音重叠了,飘飘忽忽,似远似近,听不清楚,却字字挑中夏明远的回忆。   “所有人都看出了我回来的目的,所有人都以为自己知道我的目标是谁,”他的眼里积起风暴,笑容发狠,渗出嗜血的狰狞,“但是我相信,在‘谁是我的靶子’这个问题上,你的思考方向是最容易和我达到统一的,对不对,何天蓝?”   果然是那件事!   何天蓝脸上的假笑无比淡定,心里其实在默默含泪远目。   突然觉得,这个冬天真冷。    40 40、番外二 那一年 ...   那一年天很清,水很亮,刚刚才在家族企业里初露锋芒的何天蓝还是一朵未褪尽青涩男纸。   当他被董事长兼自家大伯叫进办公室的时候,心里还会有点踌躇,在大伯开口前一直在冥思苦想,是不是在哪一件事出了错,以致引来长辈召见。   何清泉看到侄子谨小慎微的神态,不禁露出慈爱的笑容:“别紧张,你没出错。大伯叫你来只是想麻烦你帮我办一件私事。”   呼,那就可以放心了。   何天蓝松了一口气,得体的应承下来:“大伯,您有什么事尽管交待就是了,做侄子的帮您跑个腿有什么好麻烦的。”只要您不是找我麻烦,那就一点都不麻烦。   “是立秋的事,”何清泉也不跟自家侄子绕弯子,开门见山,“那丫头嘴紧得很,回到家什么也不跟我们说,可我跟你大伯母都看得出来,她肯定谈恋爱了。”   “这都快大学毕业了,谈恋爱是好事啊,”何天蓝顿了顿,小心的看了伯父一眼,“那人您不满意?”   “哪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我根本连是谁都不知道,”何清泉叹气,“她不肯说,我也就一直由着她。只是最近她要开始实习了,我看苗头不太对……”   “怎么了?”何天蓝和这个堂妹的关系一向是很亲近的,闻言也不禁紧张起来。   “她好像准备去外地。”   “她不是喜欢往外跑的人,不然当初家里打算送她出国她就不会拒绝了,”何天蓝皱眉,“难道她是为了追随她那个男朋友?”   “女大不中留啊,她要是真喜欢,我也不打算拦着,”可怜天下父母心,“只是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怎么舍得让她去外面受罪?如果她自己本来就是野脚性子,那我也就忍了,只要她高兴。”   可是她明显就是个恋家的人,当爹的自然不愿意让她因为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子就委屈自己去做不愿意做的事。   何天蓝点点头:“伯父,我懂了。我马上去查查那人是谁。”   “我不是那个意思,”何清泉失笑,抬手制止他起身的动作,“我不是想叫你去帮我棒打鸳鸯。只是希望你跑一趟,去学校把她的档案提到公司来,让她直接进何氏实习。这样一来,她那男朋友怎么的也得为她留下了吧。这是我当父亲的一点私心,以后再向他们解释,我想立秋会理解的。”      就这样,何天蓝带着大伯父的郑重请托去了何天莲的大学。   “老师,给您添麻烦了,谢谢您。”何天蓝的礼数很周到。   那位老师赶紧回握他的手:“哪里的话,学生能有好的就业前景,我们做老师的比谁都高兴。”   挥别了老师,何天蓝不负所托的带着档案离开。   刚走出那间办公室没多远,身后有人喊道:“请等一下。”   何天蓝停下脚步回头,看到刚才一直在办公室角落里帮那位老师整理档案的男生追了上来。   “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那个男生跑到他面前停下:“我想请问一下,何氏百货为什么会提何天莲的档案?我记得她没有投过何氏。”   “你怎么知道?”何天蓝眼神一闪,忍不住上下打量起人家来。   莫非这位就是立秋的那个“藏镜人”男朋友?   那个男生果然脸红了,避开他的目光:“如果您不方便回答的话就算了。”   女朋友被大名鼎鼎的何氏直接提走档案,做男朋友的也为她高兴,只是事情来得太奇怪了,他忍不住想问个清楚。   “同学你很八卦啊,不过看你这么有诚意,我就偷偷告诉你吧,”何天蓝一时起了玩心,神秘的做了个手势让他附耳过来,小声对他说,“因为何天莲是何氏的大小姐!”   那个男生目瞪口呆,半晌过后才喃喃的说:“不可能!你……跟我开玩笑的吧?或许你们弄错了?”   何天蓝也瞪大眼睛:“这位同学,我有骗你的必要吗?再说了,我可是何……氏的老员工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弄错?又不是想砸饭碗。”   何天蓝想和这个大舅子开个玩笑,等此人将来登门认亲的来个身份反转,哈哈哈,他实在是太无聊了。   “不会的,她从来没说过……”那个男生的脸色微微发白,如果仔细看的话,能发现隐隐的愤怒和不甘。   可惜何天蓝赶着回去交差,没有认真的察言观色,只是拍拍他的肩膀笑笑:“她当然不会随便跟人说啦。毕竟何家的身份地位摆在那儿的,她要交朋识友总得留个心眼,万一人家是冲何家来的,那就没意思了嘛,能理解吧?”   男生僵硬的立在当场,没有接话。   何天蓝很恶劣的决定再捉弄得很一点:“同学,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我从来不和女朋友们合照,以备将来随时翻脸不认人’,道理是一样的。你想啊,她是何家大小姐,很多事情身不由己的。我听董事长说,她好像交了男朋友,回家也不敢说,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男生怔怔的,口气很生硬。   “因为如果那个男人过不了她家人那一关,下场会很惨。她这是放人一条生路,懂吧?最后大家好聚好散,还不伤和气。”所以,好好讨好她的家人之一,也就是你面前的我,是很重要滴。将来你就明白鸟。   哈哈。   何天蓝信口雌黄的胡诌完,随手向他挥了挥:“同学,不能陪你聊啦,回去晚了我会被扣工资的。有缘再见啦!”   41 41、第 39 章 ...   “我有点……看不懂这个世界了。”喜喜偷偷瞄了一眼副驾上何天蓝正襟危坐的背影,小心翼翼的靠在何天莲耳边,低声感叹。   正在低头出神的何天莲回过神来,转头看着她,轻声问:“怎么了?”   “夏明远不是你的前男友么?按照常理来说,他的目标应该是你才对吧?不知道是不是我幻觉了,刚刚听他的意思,分明就是冲何总来的呀……”喜喜被自己内心的想法吓到了——   莫非何天蓝和夏明远曾经是好丽友,好基友?!那现在的形势不就是传说中的相爱相杀?!   何天莲轻轻皱了下眉头,忍不住觉得好笑:“说实在的,我也看不明白,可能我和你一样幻觉了……”   我果然不是一个人在幻觉……   喜喜忍笑远目。   前座的何天蓝猛的一回头,面部表情略嫌抽搐:“你们两个太闲了是不是?”   可怜的喜喜目前的身份只能算是何天蓝身边的小学徒,还摸不清这个大BOSS的路数,所以不敢造次,只能强迫自己把满心的疑惑咽回去。   不过对何天莲来说,这个问题当然是不存在的,于是很令人发指的回了一句:“说实话,是蛮闲的。所以我们觉得有必要趁着这个空档,好好关心一下顶头上司的私生活。”   “毛的私生活!就这个鬼问题我只回应一遍,那就是,我对夏明远那厮只有公仇没有私怨!”何天蓝有点气急败坏的把头转了回去,瞪着挡风玻璃的眼神像随时能喷出火来。   “就算你对夏明远没有私怨,也不代表他对你同样没有吧?”何天莲歪着头看着喜喜,突然很想狂笑,“哎喜喜,你说我哥到底对人家做过什么啊?”   “真是相当让人好奇啊,刚刚夏明远看起来就是很有私怨的样子……!”喜喜也是拼了命才忍住笑声,跟何天莲一搭一唱的。   一本厚厚的资料夹从副驾上飞过来,直接砸到她们两人中间。   “你俩闲得慌就给我看资料!”   有问题啊,大有问题啊……   何天莲和喜喜对视一眼,低头翻开资料,双肩一起抖动。   何天蓝从后视镜里看到她们的动作,心情十分复杂,但又深知这个时候是不能搭理何天莲的,不然一定是没完没了的刨根问底,只能忍气吞声的沉默,一口牙都快被咬碎了。   真是要冤死了,当年他可什么都没做!   不过是随口说了几句话而已,谁知道夏明远那厮会玻璃心发作啊!这可真是他爷爷的神经病人思路广,脑残少年多冷艳。   你个神经病夏明远,难道没有教育过你,那种莫名其妙的自尊心在很多时候都是多余的吗?!      接下来和市政府方面再次会晤又是无功而返,工会拒绝谈判的态度不只是让何天蓝束手无策,市政府方面也很恼火,又不好采取强硬手段激化矛盾,于是事情依然处于胶着停滞的状态。   从市政府办公大楼出来,败兴而归的何天蓝宣布就地解散,正大光明的允许下属早退。   何天莲打趣:“哥啊,这不像你的风格呢。你不是常说我们要以身作则吗?”   “警告你别惹我啊,我现在没心情跟你瞎贫。”何天蓝燥郁的挡回她的好奇心。   喜喜很识趣的明哲保身:“那我就先走了,何总再见。”   “算了,这里不好打车,我送你吧。”何天蓝决定最近要多做好事攒人品。   何天莲撇撇嘴:“何天蓝,你这是差别待遇啊!我也是你的下属,怎么光送喜喜不送我?”   何天蓝冷笑:“自己打电话叫你老公来接,他最近不是无事一身轻吗?我可不想被他扎小人。”也不想在车上被你八卦的目光凌迟!   当然,没说出口的原因才是最重要的。   见他抵抗的姿态很明显,何天莲知道今天是挖不出什么劲爆内幕了,果断拿出手机致电自家老公,毫不愧疚的把晚餐地点订在附近的一家餐厅。   “何天莲,你真是已婚妇女之耻,不下厨的女人叫什么女人啊!”何天蓝忍不住嘴贱一下。   何天莲若有所思的看看他:“何天蓝,通常你莫名其妙找我茬的时候,都是想掩饰什么。”   这就是传说中的欲盖弥彰啊,没问题才怪。   何天蓝被噎住,打开车门把喜喜扔进后座,自己快速的钻进副驾催促司机离开。   何天莲见状,好奇心更是无法阻挡的无限扩散,导致整个晚餐时间都异常沉默。      “今天都忙了些什么?”罗煜城认真的开着车,状似不经意的问。   “跟何天蓝去了趟市政府。”何天莲敷衍的对他笑了笑,继续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发呆。   两人之间有个从没挑明的默契,那就是罗煜城不会主动的深究何氏内部的事情。毕竟何天莲的身份摆在那里,对何家这种盘根错节的家族企业来说,罗煜城作为外姓姻亲,对何氏内部的运作最好是有多远避多远,否则何天莲很容易两面不是人。   于是罗煜城没有继续深问下去,只是微微的皱了皱眉,锲而不舍换了一个问题:“你和何天蓝都出去了,谁带龚喜?”   “她一起去的。”何天莲明显一心二用,两眼有放空的趋势。   这下罗煜城真的很不是滋味了。   一直以来何天莲都是很乐于跟他聊天,而且他们两人之间一向都是由她来开启话题,她说过她很在意晚餐时间的谈话,因为这是两人一天里唯一可以自在交心的时刻。像今天这种心不在焉的情况几乎从来没有发生过,这让他有点慌。   但他完全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思维混乱,于是话题就很没逻辑的来回跳跃:“百货大楼那边的事情很棘手吗?”   何天莲终于察觉了他声音里的悒悒不乐,伸手拍拍自己的脸,强迫自己精神集中一点:“嗯,算是吧,反正现在我们和市政府都没想出什么好办法。”   “那就从问题的根上把事情理顺。”罗煜城帮她想了一下。   “可现在工会方面完全拒绝和我们接触,跟市政府派去的人也只是虚与委蛇的敷衍着,”何天莲想到这个事就头痛起来,“夏明远这招简直就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啊……”   罗煜城在听到某个名字后眉梢轻轻一跳,自动开启选择性听觉障碍的功能,把那个名字忽略掉。   “……他真要一心求死也没谁会拦着,干嘛非拖着我们垫背,真是巨烦,”何天莲崩溃的倒向罗煜城的肩膀,惨叫,“亲爱的罗先生啊,何天蓝要是丢了董事长选举,你老婆很可能下半辈子都得卖给他做牛做马了啊……”   好忧桑,她的理想明明就是做一个闲云野鹤的家庭主妇,现在事情为什么会变得这么难搞啊。   何天莲“完全不关注那人死活”的论调安抚了罗煜城,让他心情愉快起来,忍不住同情的拍拍她的脸:“谁让你没事乱仗义的?当时也没人逼你一定要选边站。”   “我当时热血过头了嘛,想着这么大的场面,怎么的也要共襄盛举一下,等以后老了躺在摇椅上跟孩子们吹嘘的时候,才可以说我年轻的时候也拉风过啊。”   “孩子们?在哪里?”罗煜城没好气的笑了。   之前是两人都忙,现在他不忙了她还是忙,除非他能生出孩子来,不然可怜的罗谨言或者罗慎行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有命听她吹嘘。   何天莲重新坐好,决定不要继续这个伤感情的话题,于是兴致勃勃的说:“哎,对了,我跟你说,今天我们在公司楼下碰到夏明远了!”   “然后?”罗煜城目不斜视的看路开车。   “然后就是我闻到JQ的味道了!”何天莲自顾自的眯眼笑开,“他说他是回来报复的,但不是冲我来的。”   “这个JQ有什么关联?”不爽,不爽。   何天莲突如其来的兴奋让罗煜城刚刚愉悦一点的心情又沉了下去。   她是不是对“那个人”的关注太重了?!   何天莲含着笑又走神了。   罗煜城再也沉不住气,问得直截了当,不再兜着圈子试探:“在想什么?你整个晚上都恍恍惚惚的。”   何天莲也不隐瞒,顺着他的话尾答下去:“在想夏明远……”跟何天蓝到底有什么事。   车胎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一个急刹车让何天莲差点整个人弹起来。   罗煜城条件反射的伸手护住她,脸色有些发青。   “……怎么了?”何天莲惊魂未定的看着他。   确认她没事以后,罗煜城才语气僵硬的开口:“你说你在想……”圈圈那个叉叉的,他不想把那个名字说出来!   何天莲疑惑的看着他,把刚才的对话往回倒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光顾着发呆了,忘记罗煜城并不知道下午何天蓝和夏明远那场火花四溅的对话,一时口快,没经铺垫就把话说出来了,还只说了一半,不被误会才怪。   “我话没说完呢,我只是在想,夏明远和何天蓝到底有什么前尘往事。”何天莲哭笑不得的赶紧解释。   这样一解释,感觉好像更糟了。   “他俩以前就……见过?!”罗煜城只觉得喉头泛涩。   虽然何天莲很坦荡,也从来没有流露出怀念旧情的迹象,可当她坦陈她此刻的思绪有关那个叫夏明远的人时,罗煜城还是觉得有点抓狂。   何天莲在面对罗煜城的时候算得上是心细如发的,在这个当下立刻很清楚的感受到罗煜城的不安,愧疚又心疼:“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家里人夏明远的存在。只是他今天对何天蓝说了些很奇怪的话,还说他的报复是冲何天蓝来的,所以我怀疑他们以前见过,好像还有什么过节的样子。真的,我就是在想这件事,不是想他这个人。”   “哦。”罗煜城选择接受她的说法,重新把车发动起来。   不管夏明远的报复是为什么来的,总之现在何天莲是罗煜城的,这个真理不容挑衅!哼哼。   42 42、第 40 章 ...   说起来何家虽然积富三代,在本地的人脉力量极其强大,可是何天蓝会被夏明远制住,正是因为夏明远抓住了何氏在这方面的软肋——何家经营的人脉都走上层路线,所以何天蓝拿国资百货大楼的工会极其背后乌泱泱一大群吃惯公粮的老员工毫无办法。   工会方面拒不和何氏正面接触,也不接受市政府的招安,所以何天蓝奔走几个月下来,事情毫无进展。   在夏明远的严防死守下,可怜的何天蓝像被困在玻璃窗里的苍蝇一样,明明看得到出口,看得到光明,却始终无法冲破那道透明但坚实的屏障。   可是俗话说得好,天无绝人之路。   就在这种令人崩溃的关头,何天蓝急中生智,终于想到强强联姻的好处了——   他的妹夫可是罗煜城啊!   虽然何天蓝和罗煜城频繁的被人拎出来做全方位对比,可两位商界青年领袖在自身的公务立场上并没有任何利益冲突,并且,最关键的是,罗煜城的夫人不但是何天蓝的堂亲妹妹,目前还是何天蓝手底下头号干将!   “……H.E的综合实力虽然不能跟何氏相提并论,可它能成为业界新星,就不可能没有自己的路子。最关键的是,罗煜城和白翔号称‘业界青年领袖中的草根英雄’,两人是从最底层开始,一城一池的拼下H.E今天的版图,也就是说,H.E的成长是自下而上的,他们最深厚的力量积蓄正好在基层!”何天蓝甩了个响指,一扫近日来的阴霾情绪,笑容简直是春风得意。   “呃,何总,你的表情好像是胜利在望的样子……”喜喜飞快的在自备的工作记事本上写下这段话中的重点信息,然后抬起头疑惑的看向何天蓝,“既然H.E的资源和我们目前遇到的困境严丝合缝,我们又站在最可能动用到H.E力量的位置……那夏明远的这个局不是有点缺乏技术含量吗?”   又舍得动脑子,又舍得下功夫,真是块值得培养的美材啊!   何天蓝赞赏的笑着对她频频点头:“何止是缺乏,简直就是缺乏!哼,想扳倒我,他还欠点运气。”   喜喜默默的接受了他无声的赞美,心情飞扬起来,忍不住继续向问题的更深处发掘:“内个……何总啊,我有一个问题。”   何天蓝端起自己的马克杯,大手一挥,愉快的恩准:“说吧。”   “既然这事儿这么简单,可以动用的资源又是触手可及的,”喜喜问得很直白,“那您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才想到?”   据说在她空降到何氏之前总经办就已经为此忙了很久,在她来之后也跟在何天蓝身后看了一个多月的无头苍蝇表演了……这是为什么捏?   何天蓝被这无心的暗箭戳到内伤,刚刚喝下去的咖啡生生梗在胸口下不去。   喜喜见他笑容瞬间凝固,像被按了暂停键似的整个人顿在办公桌后,不禁茫然的噤声,缩了缩脖子。   肿么了?她是不是提了一个冷场的问题?   过了好半天,何天蓝才缓过那口气来,慢慢的开口:“这只能说明,完美强大如我,在想问题的时候,也难免会有思维上的盲点……”   虽然这种表述方式显得很欠揍,可喜喜还是忍不住笑了。   “麻烦通知何特助到我办公室来一下,”何天蓝用内线向秘书交代完后,狼狈的抹了抹脸,抬头看向喜喜的目光里是外强中干的凶狠,“笑什么笑?!”   丢人啊,丢人啊!   这段时间,他带龚喜这只小菜鸟的经历还算是比较愉快的,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在这个小菜鸟面前他一直都很威风很英雄。   而现在,估计她心里的英雄形象已经彻底浮云了,想想就心酸T.T   喜喜已经来不及收起脸上的笑意了,只好一脸诚恳的举手宣誓:“何总,我发誓那绝对不是嘲笑!”   只是突然觉得这个人还满可爱的,虽然语气依然很嘴欠,但至少他愿意坦诚的面对自己的失误,并且在她这个小菜鸟面前大方的承认,也算是拿得起放得下的豁达之人了。   何天蓝怀疑的眯起眼睛:“不对,我总觉得你笑得很怪。”   “真的没什么啦,”喜喜摆摆手,“只是突然明白何天莲为什么跟你更亲近了。”   “我怎么了?”办公室的门本来就是虚掩的,何天莲很敷衍的轻轻敲了两下就推门而入,正好听到有人在提自己的名字。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喜喜无奈的摊手:“幸好我没说你坏话。”   办公桌前唯一的客座被喜喜占据了,何天莲很随和的站到她旁边,没来得及继续追问,就被何天蓝抢白。   “你来得正好,有件大事要交给你去办。”   不是你叫我来的么,有必要这么意外又惊喜的表情吗?   何天莲疑惑的看看何天蓝,又看看喜喜,完全不明就里:“什么情况?”   “我想到一个办法可以甩翻夏明远了。”何天蓝直奔主题,不给她一点歪楼的机会。   “你那什么表情啊?”何天莲看着他发亮的眼神,只觉得心惊肉跳,“莫非这个办法需要我牺牲色……相?!”   “如果有必要的话……”何天蓝毫不知耻的宣布,“希望你能不惜一切代价把这个事情办成。”   ……   何天蓝大概的把形势重新分析了一遍,补充道:“当然,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我也不会白占我妹夫的便宜。你帮我带个话,就说如果他有什么条件,可以尽管提,无条件学雷锋那是最好的。不过你呢,身为我方的全权代表,是有义务想办法确保我方利益最大化的。”   喜喜啧舌,不敢说话。   这不破坏人家夫妻的和谐么?   “为什么是我?”何天莲有点别扭,“你又不是不认识他,你去跟他谈不也一样?而且还能显得更正式一点。”   她和罗煜城之间的牵系一直都是很单纯的,突然要掺杂进这种红果果的利益交换,并且要她亲自去跟自己的丈夫谈,总觉得……心里不是很舒服。   何天蓝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笑得很奸商:“在商言商,这事本质上说,它就是台面下的利益交换,要的就是‘不正式’,这种情况下,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我……可不可以拒绝?”何天莲真的很犹豫。   于公来说,她处在何天蓝阵营的核心位置,又刚好有资源能帮助己方阵营化解危局,应该说是责无旁贷的,可私心里还是不想把罗煜城牵扯进来。   “龚喜,赶紧把你那个本子打开,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很重要,”何天蓝一本正经的看着喜喜拿起笔,打开笔记本,才开始说,“看问题不要那么片面,很多事不是非此即彼的。如果你能换一个角度,不把这个事情简单的看做何氏和罗煜城的利益交换,就好比说,假如现在,我们需要求援的对象是一个跟你毫无关系的个人或群体,但你凭一己之力无法完全撑住这件事,你所处的岗位却让你有这个职责去完成这个事,这种情况下,你向自己的丈夫寻求援助,你觉得这样合理吗?”   ……貌似合理。   何天莲的脑子已经被他说乱了,一时理不出个头绪来,只能虚弱的点点头。   “还有,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何天蓝神秘的一笑。   “什么啊?”何天莲一头雾水。   喜喜本来在认真的奋笔疾书,听到这话也停下笔,抬起头来,好奇的看着何天蓝,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把她弄进来的意图是什么吗?”何天蓝指指喜喜,惊见喜喜又习惯性的开始动笔,赶紧阻止,“这个就不用记了!”   喜喜也反应过来了,尴尬的停下笔笑笑:“条件反射……何总您继续,继续,当我不存在就好。”   何天莲轻轻的抿了抿唇,有点心虚——   他知道?   “没错,我知道,”何天蓝笑得云淡风轻,“你把她弄进来的初衷确实是为了把水搅浑,让何正一那边看不懂我们的路数,可是你坚持要我亲自带她,并不是为了让她分担你的工作,而是要让她代替你,好让你金蝉脱壳。”   “何总英明!”喜喜忍不住惊呼。   何天莲在一开始就明白的告诉过她,最后是要让她来坐上特助这个位置的。她自己对这样的前途是跃跃欲试啦,只是原本以为她俩做得很不露痕迹呢,原来在人家眼里一直是一清二楚的。   现在看来,在何天蓝面前耍这种小心思,只能说她俩还是太年轻了。   何天莲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把桌上的一个装着几只笔的竹制笔筒摇得哐哐响:“那又怎么样?就算你逮到我这个把柄,也不能拿这事儿威胁我,我又没为非作歹。”   “威胁你?你把我想得太纯情了,”何天蓝想问题怎么可能那么单薄那么直线,“我是想提醒你,既然你想金蝉脱壳,多半是打算回家相夫教子了。既然这样,你得尽早开始学着,依赖你的丈夫。”   何天莲沉默了。   “你从十几岁起就一直在说,你的最高理想是做家庭主妇,可是你似乎从来就没了解过家庭主妇的常态是什么。彻底的回归了家庭之后,即使你仍然保有面对世界征战杀伐的能力,你都已经没有了战场。那么,你的丈夫就是你唯一且必须的依靠。到那时候,你现在积累的立世能力会变成一个鸡肋技能,你将会需要依靠的能力。不单是需要,你还得把这种依靠慢慢变成一种本能,否则你的家庭主妇生涯将会充满无数的冲突,而你的丈夫会变成你仅有的敌人,我相信那不是你想要的生活。所以,既然早晚都有这个需求,不如提前练习。今天这个事情让你去办,就是为了让你提前适应一下,学着求助,学着依赖。这就算是我这个当哥哥的给你的一点祝福和加持吧。”   哇,掌声啊,必须要有掌声啊!!   喜喜在心里奋力的鼓掌,佩服死了何天蓝的全方位发散思维,以及他那有如纵横家般的口才。   何天莲细细的想了想,最后咬咬牙应承下来:“好吧,你赢了。”   尽管有些不甘心这么轻易被何天蓝指出自己的盲点,而且她也不相信何天蓝会感情细腻到这种地步,殚精竭虑的为她将要选择的家庭主妇生涯考虑得这么深入周详。   可是,即使何天蓝是出于说服的她去做事的目的才想出这些话,何天莲也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道理。    43 43、第 41 章 ...   有些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做的事,一旦做出来了就会明白,其实并不需要想象中那么大的勇气。   比如撒娇,比如求助。   罗煜城轻笑着,拉起何天莲的手臂:“这么冷的天,躺在阳台上也不怕着凉……”   “你不帮我我就在这儿把自己冻成冰棍儿!”耍赖这种事情是很容易无师自通的,只要开始了,渐渐就轻车熟路。   何天莲拉了拉搭在身上的小羊绒毯,死皮赖脸的把背紧紧贴在躺椅上,就是不起来。   “我没说不帮啊。”罗煜城索性蹲下来,视线微抬,对上她明亮的目光,笑容浅淡,带着暖。   何天莲不自在的撇了撇嘴:“可是你的表情看起来很勉强的样子。”   要笑不笑的,肯定是不情愿。   “虽然在你的教育和改造下我已经进步很多了,可是在极度高兴的情况下还是会不知道怎么用表情来表示心情。”罗煜城把她冰凉的双手拉过来,合在掌心里为她取暖。   罗太太今天晚饭后一到家,就很傲娇的拿了一本书跑到阳台的躺椅上窝着,可整晚都没看到她翻页,净顾着三不五时的回头瞄一眼坐在客厅看电视的罗先生,搞得罗先生心浮气躁,以为她有什么事不开心,结果忍不住追出来问了半天,人家才扭扭捏捏的说有公事想找他帮忙。   两人结婚一年多,她对他提出要求的次数屈指可数,这让他经常忍不住反省,自己身为丈夫是不是太缺乏存在感了。   现在她能主动求助,简直让他欣喜若狂。   这是不是表示,在何天莲心目中,罗煜城终于是一个可以被她依靠的人了?   何天莲觉得有点无语。   她本来就很少求人,即使是罗煜城,她也很少直白的要求他为自己做什么事,所以在开口之前一直都有点战战兢兢,以为即使不会被拒绝,也要花点功夫磨一下,哪知道他一听完就毫不犹豫的应承下来,让她准备了一整天的撒娇耍赖变成画蛇添足的无用功。   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的。   至少让她明白了,他不会拒绝她的依赖,甚至可以说是欢迎的,她不需要自己站得顶天立地,因为这个男人很乐意为她遮风挡雨。   “我以为你至少会提一些交换的条件……”何天莲讷讷的嗫嚅道。   之前H.E设计部动荡闹得满城风雨的时候,何天蓝就出于保护何氏的立场,极力阻止何天莲牵涉插手其中,可现在又倒过来要求罗煜城帮忙解围,说起来还真有点不要脸的意思。而且这毕竟不是一件毫不费力的事,罗煜城其实完全有理由选择不趟这个浑水。   罗煜城笑着摇摇头,轻声说:“那不重要。你能对我提出要求,这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了。”   何天莲翻了个身趴在躺椅上,重新把双手放进他的掌心,觉得自己很好笑:“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像神经病?”   一副只要他不答应,她就准备好撒泼打滚的架势,结果事情根本没那么严重。   罗煜城没有趁机嘲笑她,反而低低的轻叹一声,很认真的剖白:“我知道你的家庭能给你的太多,从物质到情感,你从小就是什么都不缺的。面对困境你会尽最大的努力,但不会有太强烈的念想。努力过后能得到的一切对你来说只不过是锦上添花,即使没有得到,你也不会太失望,因为没有什么是你非得到不可的,所以你习惯了不低头,不求助。我明白,今天你会要求我帮忙,一定是用了很大勇气的,你甚至做好了准备,如果我拒绝,你会放下自己的骄傲。可现在我只想让你知道,你的骄傲也是我珍视的,我不会让那种情况发生。你不会因为成为了罗太太,就要牺牲作为何小姐时能得到的一切。”   何家能给她的,他也可以。   他想告诉她,两人之间的婚姻不会降低她的幸福感,而且会比幸福更幸福。   何天莲觉得自己太幸运了。   这个人几乎想把全世界捧到她面前,甚至不怕她得寸进尺,只怕她不肯接受。   “其实你不需要有那么大的压力,我不会把你的给予和我的父母亲族给我的一切做对比的,”何天莲心疼的摸摸他的脸,“你说得很对,我不否认我的家庭在物质和精神上都给了我很大程度的骄纵,但他们给我的这些骄纵只是为了告诉我,在面对这个世界的任何利诱时,我都有底气拒绝。我很清醒,他们给我这一切,不是为了让我在婚姻里有索取的标尺。所以,以后不用太纵容我,对于我不合理的要求,你可以拒绝,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玻璃心。”   其实她一直以来的最高理想,就是做一个好妻子,而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至少不会仅仅是做妻子的那个人自己默默的努力就能完成的。   可以说,罗煜城作为丈夫,已经接近圆满的做到了他能做的一切努力。他珍视两人之间的感情和婚姻的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期待。   她想要的,他不仅给了,而且给的比她想要的更多。   所以,今后她也会常常提醒自己,珍惜从他这里得到的一切,绝不恃宠而骄,不予取予求。   罗煜城挑眉:“我乐意纵容,管得着吗?”   何天莲乐不可支的抱住他的脖子宣布:“好吧,罗太太快冻SHI了,麻烦把我扔进被窝……”   蹲到腿发麻的罗先生面不改色的把罗太太抱起来向卧室走去,当然,不是用扔的。   “工会那边的事就拜托给你了,我只负责跟进噢。”何天莲在温暖的被窝里舒展四肢,笑容绵软得让罗煜城心里发烫。   “嗯,你不用发愁了,明天我就跟白翔说。”H.E的很多人脉资源其实都是靠白翔的三寸不烂之舌积累起来的,罗煜城在杀伐决断上很厉害,可人际关系什么的……不能不说,确实有待提高。   “要30度哦,我好冷啊,”何天莲对打出遥控器打开空调的罗煜城说,“翔哥会不会耍大牌不帮忙?”   其实也就是随便问一问了,白翔和罗煜城之间并肩作战这么多年,彼此都是对方的后盾,这种情谊是完全不需要质疑的。   罗煜城果然胸有成竹的回答:“不会,我相信他就跟相信自己一样。”   “真好,天时地利人和啊,”何天莲望着天花板,心情无比愉悦,“罗煜城,你有时候会不会有一种感觉,就是我们两个的人生都太幸运了,就像玩游戏开了外挂一样。”   完全是被一种很玛丽苏的主角光环笼罩着,逢凶化吉,转危为安。能体验人生的各种美好和跌宕,能遇见对的人,得到心心念念的那种幸福。   “嗯。”罗煜城应了一声,带着满脸的笑意走向衣柜。   何天莲整个人渐渐暖和起来,心情也放松了,于是用被子裹住自己,在床上小幅度的滚来滚去:“哎呀呀,这次夏明远可惨了,绕过他布的局就把事情解决掉,到时候工会的人和市政府都会找他麻烦,真是可怜哪。”   “我听着这话怎么那么不顺耳啊?你是心疼呢,还是心疼呢?”罗煜城眼露凶光,站在床边俯身瞪着她。   “你听力有问题,我这明明是幸灾乐祸,”何天莲笑吟吟的回视他,在他的注视下无限坦荡,“当然也有一些感慨啦。他也算是怀才不遇了,就是老话说的‘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吧。其实何天蓝还挺欣赏他的,不知道他们之间不为人知的过节能不能和解,如果可以的话,我看何天蓝是真的很想收了他。”   “收了他?说得跟降妖除魔似的,”罗煜城怪里怪气的嗤笑一声,开始换睡衣,“要是那样的话,以后你和他同在何天蓝麾下,岂不是要与子同袍?”   哼哼,如果条件允许,他的想法是最好灭了夏明远那厮。   凭什么他是罗太太的初恋!想想就恨。   “同什么袍啊,等董事会改选结束以后,喜喜也该出师啦,那时候我就可以辞职回家做罗太太咯!”何天莲得意的笑。   “你希望我手下留情吗?”换好睡衣的罗煜城转身看着她,语气很认真。   只要她点头,他心里再不情愿,也会努力做到吧?   不知道为什么,何天莲就是这么确切的认为。   “事情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一切顺其自然吧。既然他选择了这个战场,就该有面对败局的准备,至于以后怎么样,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何天蓝只是让我找你帮忙解决工会的问题,之后打扫战场什么的就是他的事了。他要不要收了夏明远,怎么收,或者收不收得下,都由他自己去操心。你不用有顾虑,我对夏明远没想法,只不过好歹是故人,意思意思的感慨一下罢了。”   罗煜城自动把这一大段话翻译成“你就不要大意的放手整死那家伙吧”,于是心情大好的洗澡去了。   他注意到了,每次她说到夏明远的时候,都把自己和那个名字分开,不说“我们”。   她今天要他帮忙对付的人是夏明远,可是她并没有要求他放夏明远一马的意思,也就是说,她对那个“故人”没有另眼相看,只不过单纯把夏明远当做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   只不过是“敌对那方一个需要被解决掉的重火力”而已!哼哼。   虽然夏明远跟何天莲那段曾经是无法抹掉的,但那毕竟是曾经,尽管对此还是有些不爽,可是还好罗煜城可以安慰自己,至少他是何天莲的现在和将来。    44 44、第 42 章 ...   罗煜城先生最近很明显心情大好。   公事上,设计部的隐患被彻底治住了,顺便又一次抬高了H.E的声势,整个品牌呈现来势汹汹的向上状态,风头一时无两。   私事上,罗太太居然委托他帮忙对付夏明远,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夏明远只是一个叫做‘初恋男友’的炮灰。”罗煜城的语气很清淡,可表情却是很欠揍的春风得意。   白翔受不了的甩他一对白眼:“真要我说,老子才是正儿八经的炮灰!那夏明远好歹也跟我弟妹有段前缘,现在的情况也是他自己主动搅进这个局才遭人反击的……我跟这件事有半毛钱关系吗?啊?”   挨家挨户的去给人做策反工作,管对方是人是鬼都得一上去就套近乎,翻来覆去的重复着那些感人肺腑、发人深省的分析和劝导——他爷爷的,连他自己都被感动了!   “有个鬼的前缘,那叫无缘,”罗煜城瞪他一眼,随即想到自己现在是有求于人,于是立刻收回刀锋似的眼神,“老白,大恩不言谢,这个人情是我欠你的。”   “何天蓝命好啊,要不是因为我弟妹是站在他那边的,我吃饱了撑的才来找这份儿闲罪受……”白翔不甘心的对着冻僵的双手哈了口气,使劲的搓着,恨不得能摩擦生火。   “是是是,我代表我媳妇儿,代表我本人,向你老人家表示感谢。”罗煜城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完全不怕天寒地冻,路遥马亡。   “妻奴,妻奴啊!”白翔仰天长叹。   罗煜城完全不以为耻,低头浅笑:“你不懂。”   “废话,老子光棍一条,不懂才正常!”白翔倍感心酸,只能不忿的踹他一脚。   罗煜城闪避不及,裤腿上被留下小半个脚印。   “翔哥,你刚刚踹的那个男人可是我的哦。”刚刚从车里钻出来的何天莲站在他们面前,笑得那叫一个绵里藏针。   罗煜城镇定的拍拍裤子上的灰,只用眼角轻描淡写的扫了白翔一样,那表情的意思就是说,看到没,我有老婆疼的。   白翔对罗煜城怒目相向,恨不能把一口小白牙磨成粉末:“你得瑟什么你?等我将来找着老婆的时候,也是可以炫耀的!!!”   “嗯,祝你好运,祝你幸福。”罗煜城很不着调的敷衍了一下。   那语气,分明就是不相信他这株野百合也会有春天!   白翔当然明白了其中的深意,悲愤的喊道:“你们这对贼夫妻,四十八小时之内不要让我见到你们!”   何天莲把套在指尖的车钥匙举到眼前转啊转,笑声清脆:“如果是从现在开始算起的四十八小时,那就只能委屈翔哥你自己走回去了。”   圈圈那个叉叉的!!   “罗煜城,你娶的是个什么媳妇儿啊,忒狠……你难道没有告诉我弟妹,我也是有车的?!”   罗煜城笑吟吟的走上前,一边心疼的把自家老婆推进副驾坐好,一边认真的问白翔:“我知道你有车,可是,你开了吗?”   这个渣!男性之耻啊!   媳妇说什么就是什么的男人最没劲了。   白翔郁闷的打开后座车门坐进去。   “翔哥辛苦了,来,暖手器给你用,外面太冷了,”车里的喜喜倒是很自来熟的笑脸相迎,“战果如何啊?顺利吗?”   其实刚刚她很想跟进去见识一下白翔传说中的舌灿莲花,可是罗煜城坚持让她和何天莲留在车里,说是天太冷了。   白翔感动不已的接过喜喜递来的暖手器,泪牛满面:“我说龚喜妹妹啊,不如咱俩抱团凑做对,免得成天被前面那对贼夫妻幸福的闪光亮瞎眼……”   喜喜抖了抖,哀求道:“翔哥,我求你了,我还是个孩纸……我的人生才刚开始,就请您高抬贵手,给我留点希望吧!”   被嫌弃了……   白翔好想蹲到角落里画圈圈啊。   何天莲和罗煜城从后视镜里看到后座两人的互动,对视了一眼,目光是同样的诡异。   “翔哥,来,正经点,告诉我你是怎么搞定的。”喜喜勤学好问的把话题拉回来,完全无视   现在而今的龚喜已经不是一个多月前那个被人叫一声全名都会炸毛的龚喜了。   嘲笑算神马,调侃算神马,自从有了明确的目标后,她整个人完全就脱胎换骨,容光焕发,内心无比强大。   白翔傲娇的把头一偏:“你这是想明目张胆的偷师!可是你刚刚才嫌弃过我,不教!”   喜喜充分发挥死皮赖脸的精神:“翔哥,不要这样嘛,好歹大家这么熟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卖个人情不会吃亏的……俗话说得好,山水有相逢,将来你有什么用的上妹纸我的,尽管开口,一次为师,终身为父啊!”   谁在跟你这么熟啊,今天才第一次见面好不好?还为父咧!   白翔已经内伤到一脸血了:“我已经老到这个地步了吗?”明明还不到三十岁好不好T.T   喜喜暗暗叹口气,笑容里百味杂陈。   还是何总经理好啊,从来不藏私,常常都是巨细靡遗的耐心教导,在她遇到盲点的时候还会贴心的引导她自己去思考。就算想错说错都没关系,人家还带纠正的——那才真真是个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好师父。   当然了,她也没傻到以为是何天蓝头顶圣母光环,这明显是看在何天莲那个引荐人的面子上罢了。但不管人家的出发点是什么,总归她是受惠了,而且现在经过白翔的对比,她又一次明白了,不是每个人都好为人师的,何天蓝这个师父,她可得好好的巴紧了才行啊。   何天莲见喜喜发呆,转过头来认真的交待:“喜喜,等董事会改选结束后我就会正式辞职,到时候你就要自己一个人跟在何天蓝后面了。我只跟你说一句话,如果你真的豪情万丈想做出一番成绩,以后上班时间跟何天蓝出门的时候,就不要轻易让他离开你的视线。”   “为什么?”喜喜茫然的看着她。   “因为,通常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用意的。好好跟着他,多看多听多想,对你一点坏处都没有。当然,在不谈正事的时候,你可以当他不存在。”何天蓝嘴贱起来喜喜肯定不是对手。   白翔吐槽:“听着怎么像你要把龚喜嫁给何天蓝似的。”好好跟着他?哈哈。   何天莲扶额:“翔哥,如果你肯教她,我就把她嫁给你,怎么样?”   白翔还给她很认真的做考虑状,以报刚刚被嫌弃的一箭之仇。   喜喜忍无可忍的尖叫:“有木有人问过我这个当事人的意见啊?!”      白翔和罗煜城努力的成效几乎是立竿见影的,没过几天国资百货大楼的工会领头人就开始在私下里尝试着接触何天蓝了。   想当然尔,基层员工被白翔煽呼得人心浮动,顺着白翔透露的信息开始担心自己会鸡飞蛋打,一个个的去找到带头人,强烈要求尽快有个结果,于是带头人很快变成孤掌难鸣的处境,只得选择放弃夏明远为他们规划的战略。   何天蓝为这件事准备了大半年,对工会方面可能会提出的要求早就做了相对准确的预判,因此应对起来得心应手,很快就消除了对方的顾虑。   “何总,你就这么慷慨的答应他们把原来的员工一起全盘接收啊?这些人中间明明有很大一部分和我们公司的用人理念很有落差……”喜喜回头望了望,确认刚才谈判的那几个人没有跟出来。   说实在的,那些人早已经习惯了旱涝保收的吃皇粮生涯,何氏说到底也只是民营企业,优胜劣汰的机制是从上至下的,跟国营企业的运作机制完全是两回事。   如果那些人将来还是出不了效益,按照何氏的生存法则……那他们被淘汰的时候难免不会造……反啊……   何天蓝笑得云淡风轻:“他们现在之所以有筹码跟我谈,就是因为他们还不在我的控制范围内,等他们成了我的员工,这个筹码就会变成一件完全不存在的事情。”   白话点说就是,等他把他们攥到掌心了,他们就必须按照他的游戏规则来!   喜喜不放心的追问:“我们公司有工会吗?”   这段时间喜喜的代入感很强,很快就把自己融入为何氏的一员,张口就是“我们公司”,这是个好现象,至少让她的顶头上司何天蓝深感欣慰。   “当然有啊,”何天蓝愉快的打开副驾的车门,“岂止是有,工会主席还由历任总经理兼任。”   这可以有,这个真的有。   “何氏果然是老牌资本家啊……”喜喜百感交集的坐进车里。   何天蓝轻笑:“人都是有立场的,肯定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做法。不过何氏的员工待遇在业内口碑一直很高,并不是为富不仁的。”   只是要确保利益最大化而已,毕竟雇主和员工同在一条船上,何氏也没傻到自毁长城。在员工不踩到公司底线的前提下,何氏还是很宽容的。   “那现在……夏明远不是死定了?”   整件事已经没有悬念了,只能正式文件一签,就算是彻底的绕过了夏明远,他手中已经再也没有筹码可以跟何天蓝抗衡了。   何天蓝愣了一下,叹气:“其实我也不想赶尽杀绝的,就看他肯不肯为自己选择一条生路了。”   夏明远对他的怨念太深重了,虽然他觉得那怨念来的莫名其妙,可是如果这个结解不开,他就是有心放夏明远一条生路,对方也未必能逃出生天。   “何总,你是打算找他谈谈?”喜喜兴奋得双眼发亮,盯得何天蓝心里发毛。   何天蓝断然拒绝她没出口的请求:“把你那莫名其妙的眼神给我收好,别想围观,没你事儿。”   “冤枉啊何总,我没有莫名其妙,只是学习一下你怎么礼贤下士,三顾茅庐而已。”八卦嘴碎什么的只是调戏而已,喜喜还是分得出轻重的。   何天蓝对夏明远的分析能力和执行能力都非常欣赏,就冲他能成功的把何天蓝围堵这么长时间,实力也可见一斑的。   如果能把夏明远纳入麾下,对何天蓝来说不啻是如虎添翼,何天蓝肯定不会不做一点努力就放弃这个人才的。   “你不用跟了,不会有三顾茅庐,我只试一次,这种事,随缘吧。”何天蓝笑着摇摇头,示意喜喜可以走了。   看着她离开后,何天蓝拿出手机,拨通了何天莲的电话。    45 45、第 43 章 大结局 ... “帮我把夏明远约出来见个面吧。”   何天莲诧异的把手机拿远一点,转头看了看正在开车的罗煜城一眼,才缓缓的说:“你想干嘛?”   “我能干嘛?”何天蓝的语气是很懒得解释,却又不得不解释的无奈,“求贤而已。”   罗煜城顺着她的眼神看过来,小声的问:“怎么了?”   何天莲指指电话,带着满眼的疑惑继续对电话里说:“那什么,不然你还是自己打给他吧,我把他的电话号码发给你。”   之前夏明远刚从外地回来不久的时候,曾经给她发过一条短信,她的短信向来不多,所以没有清理收件箱的习惯。   “你还是一起来吧,我实在是吃不准那家伙的内心走的是个什么样的风格路线,有你在场缓冲一下,即使谈崩了,场面也不至于太尴尬。”这是何天蓝的心里话。   他至今都不太明白夏明远对自己为什么会有那么深重的怨念,回想当年,他其实真没说什么过激的话吧?这人很有能力,可惜心理太不健康了,啧啧。   不过问题是已经存在的了,只要夏明远愿意坐下来谈,在何天蓝看来总是有解决问题的希望。毕竟不管真相怎么样,总不至于会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他可以在合理的范围内做适当的补偿和退让。说到底,他看重夏明远的能力这是真的,所以还是要做一次尝试才能甘心的。   何天莲想了想才问出口:“你们……会谈到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   早前夏明远已经当面撂过话,何天莲是非常确定当年何天蓝和他之间发生过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只是何天蓝对此一直守口如瓶,任她怎么旁敲侧击也不漏半点口风。   她当然不至于跑去问夏明远,在她的世界观里,分手的男女之间要说还能做朋友那也太矫情了,偶尔碰到面的时候彼此能微笑着点个头打个招呼已经算是和谐的最高境界,没必要牵扯不清。   可是何天蓝越是讳莫如深,她就越是好奇。   “好吧,你打算约在什么地方?具体时间……现在?!你很赶时间吗?”   “这是救人如救火。等我们和市政府把正式文件一签,他就完全没有退路了。”   要是等到夏明远开始被多方势力共同围剿,何天蓝再想拉他一把,就要多费很多精力了。何天蓝是一个很出色的商人,深知减少做无用功就是降低成本的道理。   何天莲点点头,爽快的应承下来:“好的,那你先过去,我马上打给他。不过人要是实在不乐意跟你见面,你可别指望我帮你苦口婆心的劝他。”   她对那个神秘的内情确实很好奇这不假,可那份好奇并没有让她认为,那值得她在夏明远面前低声下气。   “行!他要是不愿来,那明显就是一心求死了,我也没那闲心阻拦他壮怀激烈的舍身成仁。”其实很多时候何天蓝都是很通情达理的,虽然是要求自己的堂妹帮忙,也不至于太得寸进尺。   电话一挂断,何天莲就笑容满面的开始在手机短信收件箱里寻觅夏明远的号码。   罗煜城出声打断她:“怎么了?”   何天莲这才想起他还不明就里,转头笑盈盈的看向他的侧脸:“何天蓝让我帮他约夏明远出来谈判呢!这可就是终极对决了啊,到底还是要掀底牌了……”   “你很激动的样子,”罗煜城不动声色的握紧了方向盘,轻笑着,问得很随意,“看起来你这是打算跟去围观?”   “围观那是必须的啊,”何天莲欢快的拨通了电话,趁等待的间隙把话说完,“悬疑、惊险、狗血、缠绵……真是令人期待啊。”   罗煜城没有打扰她,安静的等待她结束这通短暂的通话。   很出人意料的是,夏明远居然在听何天莲简短的说明情况后,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了。   “这也太诡异了点。”何天莲看着手机啧啧称奇。   “他答应了?”   “嗯,而且都没怎么犹豫的感觉,”何天莲想了想,“大概他也腻了跟何天蓝明刀暗箭的你来我往了吧。”   “何天蓝是说约在哪里?”   “追光。”   “追光”其实就是何天蓝自己买下的一个复古中式社区里的一座独立庭院,只是不住人,纯粹用作私人会客。   罗煜城点点头:“我送你过去。”   刚才两人在餐厅吃过晚饭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八点多了,正好错过了下班高峰期的车流,于是接下来就一路畅通无阻,顺利抵达目的地。   罗煜城把车停在门口,没有要开进地下车库的意思,何天莲见状,顿下推开车门的动作。   “你干嘛?”   “进去吧,等会儿完事了你打电话给我。”   何天莲疑惑的看着他:“你有事要去办吗?”刚才也没听他说有事儿啊。   “我进去合适吗?”罗煜城眉心微微纠结。   于公,这是何天蓝求贤,于私,他们将会谈到的从前,是他无缘参与的,他的心情很复杂。   何天莲好笑的坐回去,轻轻把车门带上:“看热闹哪有合适不合适的啊,只有你愿意不愿意而已。”   “你希望我去吗?”   何天莲完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想也不想的说:“当然啊,这种见证狗血的时刻不是经常会遇到的,干嘛不去?”而且她巴不得围观的人能越多越好,最好事情狗血到足够她嘲笑何天蓝一整年,免得每次口头交锋都是何天蓝占上风,她也想尝尝让他吃瘪的胜利感嘛。   罗煜城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何天莲的笑意渐渐收回去,表情严肃但柔软:“我出一块钱,买你现在在想什么。”   罗煜城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来:“如果等会儿他们把事情谈开,你好奇的那个谜底是导致你和夏明远分手的原因……”   并不是何天莲没有给他足够的信心,只是夏明远对何天莲的人生所代表的意义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毕竟夏明远和何天莲之间有着年少时最单纯的感情,虽然何天莲自己说不太清楚他们分手的具体原因,可是总有那么点中途夭折,无疾而终的意思。   这就是罗煜城最怕的。   他怕等一会儿谜底被解开以后,众人发现那个原因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理由,那时候,何天莲会不会觉得遗憾?会不会后悔?甚至会不会……   他想让她拥有最好的幸福,可如果那份幸福不是由他给的,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崩溃。   虽然他并没有说太多,可何天莲还是迅速明白了他的心结所在。   她轻轻叹了口气,软语温言的笑着:“我只是对他们两人之间发生过的事情感到好奇,不是想去追忆或者追究什么。上次我跟你说过在公司碰到夏明远的事情。那时候他一口承认他是回来复仇的,但又说他不是冲我来的,当时在场的人只有我、何天蓝,还有喜喜。喜喜和这事肯定是没什么关系的,那他又说不关我的事,我就有七八分肯定他说的人是何天蓝。按理说何天蓝和夏明远应该是没有交集的,如果真的发生过什么事情,估计和我多少也会有点关联。我甚至想过,最劲爆的可能就是何天蓝做过什么事,导致我和夏明远当年的那场分手。但是,我可以保证,我只是出于八卦的好奇心而已。不管真相到底是什么,都不会让我有后悔的念头,毕竟,人会后悔多半都是因为对现状的不满足,可我现在很幸福,也很珍视现在的幸福。”   所以,不会后悔。   人生有时候真的很微妙,因为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会遇到什么人,所以总是会有一些记忆会变成后来的抑郁。   如果早知道会遇到罗煜城的话……   不对,也不能这么说。   经历过的所有人,所有事,都成全了后来的我们。   如果不是夏明远,也许她就不会遇到罗煜城,或者就算遇到,也不会是以现在这样的状态。   罗煜城这才终于有了气顺的感觉,缓缓靠过去,以额头和她相抵,和她对视的目光无比心酸:“如果真的有下辈子,请你一定要先遇到我。”   在茫茫人海中,第一眼就把我看进心里,没有关于别人的曾经,我们好好的,从开始,到最后。   这大概是罗煜城先生肉麻的极限了。   何天莲眼里泛起泪花,唇边带着甜笑:“那这辈子已经这样了,可不可以不要再放在心上了?”   罗煜城有些发狠的把她拥进怀里,愉悦中带着点气恼。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贪得无厌?”虽然她没有说,但他就是知道,她爱他。可他还是会忍不住希望能被她爱一辈子,“明明知道我已经把你抓在手里了,但还是觉得遗憾,遗憾我们之间,不够一辈子。”   总觉得,即使两人之间就这样一路相携着走下去,总还是缺失了年少的那一段。那一段时光在何天莲的记忆里,始终都是一个与他无关的故事。   何天莲抬手环住他的腰,悄悄在他的外套上蹭掉眼角的泪:“可我觉得,所谓一辈子,就是从看见,到看不见。”   人生最难得的就是两情相悦,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幸运,一开始就能遇到对的那一个人。只要能在遇到对的人后,做到绝不半途而废,这就是最好的圆满。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结束了。 可能大家看惯了大部头,会觉得我写得太短,可是我真的已经尽力了T.T 这个故事写得呕心沥血,熬红了眼球,熬黑了眼眶有木有?!可是也写得很愉快,希望我在这两个多月里所享受到的愉快,多少也传达了一些给看文的你们。 谢谢你们能看到这里,我真的无比的感激。虽然不是每一个留言都有回复,但每一个留言我都认真的看过,想想你们留言时的表情和心情,总是觉得你们敲下的每一个字,都是我作为一个码子的人所能享受到的最单纯最纯粹的快乐。 这是我最好的时光,因为你们一直都在。 谢谢大家。 感谢点击,感谢收藏~~~    小说下载尽在【本小说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本站页面简洁,无眩杂广告。更多最新全本优秀小说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或直接百度搜索:书本网】【夭桃仙仙】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